免失崇佛信心之望。”宪宗心下虽尚踌躇,却撇不过众人面皮,只得批旨道:“讲经仍遵前旨,但敕大颠任意各寺纠听,有不合佛旨者拈出,奏闻改正,以全善果。”生有并众僧得旨,方谢恩退出。心下一喜又还一忧,喜的仍旧讲经,忧的是大颠纠察,不题。正是:
     
  好佛本来求定性,为僧何苦反劳心?
  总然讲出西来意,终带长安名利音。
     
  却说唐三藏与孙悟空,正在长安城中寻访求真解之人,忽闻知大颠上表,又讲经纠察之事,不胜惊喜道:“这和尚哪里来的?倒有些意思。”访知在城西半偈庵挂衲,遂仍旧变做两个疥癞和尚,到庵中来观看。此时大颠正在庵中合眼打坐,唐三藏与孙悟空入来。看见他:
     
  头顶中露一点佛光,面皮上现十分道气。体结青莲,骨横白法。两眉分灵慧之色,双耳垂大智之容。布纳尘中,虽尚是中国僧伽;蒲团物外,已知是西方佛器。
     
  唐三藏与孙悟空看见大颠有些根器,十分欢喜。又见他合眼默坐,因上前大喝道:“如来将为人嚼死,这和尚好忍心,不去纠听,却躲在此处打瞌睡!”大颠听了就如惊雷一般。急开眼看时,只见两个疥癞僧人立在面前。心知有异,忙起身礼拜道:“小僧何敢忍心打瞌睡?正在此代世尊敲牙拔舌,不期二位佛师降临,有失迎候。”唐三藏与孙悟空相顾而笑道:“好好好!虽敲拔不尽,也要算你救主之功了。”大颠道:“敢问二位法师大号?有何因缘飞锡于此?”孙悟空道:“此位家师,号大壮,弟子乃吾心侍者。若问到此因缘,却是特来寻你。”说罢,又与三藏相顾而笑。大颠见二人言语俱有妙旨,知是异人,因再拜道:“弟子虽有志佛门,却托身远土,未遇明师;尚淹肉体,未具神通。幸遇二位佛师,望发慈悲。”三藏又笑道:“要我发慈悲,不如还是你自家努力。”大颠道:“敢不努力!但努力无路,所以求二师慈悲。”三藏道:“有路,有路!只是到临期不要推诿。”说罢,遂同孙悟空大笑而去。大颠急要留时,已去远不可追矣!正是:
     
  语有机兮言有锋,相逢一笑已成宗;
  若从字句求灵慧,尚隔千重与万重。
     
  却说唐三藏见了大颠有些道行,可充求解之人,满心欢喜。与孙悟空商量道:“求解之人倒有了,只是当今讲经正盛,尽自道微妙,谁肯回头去求真解?”悟空道:“这不难,待他临讲之时,我与佛祖同现旧日原形,显个神通,将他经卷封起,使他欲讲无经。然后,将我佛木棒一喝,不怕他不回心去求真解。”唐三藏大喜道:“必须如此方妙。”不几时,到了元和十五年元旦之期,各寺俱奉讲经之旨,搭起法坛,皆延有名法师,互相争胜。惟洪福寺乃生有法师亲身登坛,常恐天子临幸,百官听讲,故比他寺更加兴头。阖寺僧先在大殿上诵过经文,做过法事;将到巳时,方幢幡鼓乐迎送生有法师登坛。坛下听讲僧俗诸人,挨挤不开。生有法师正要开谈,忽人丛中有人叫道:“那和尚休得胡讲,污辱了我佛大乘妙法真经,辜负了我师徒求经善念。”生有听见,着了一惊,忙低头看时,却是两个疥癞僧人,手执木棒在坛下吆喝。因怒答道:“我奉圣旨讲经,你是何处狂僧敢来毁谤?”唐三藏道:“你既奉旨讲经,我且问你,经是何物?为甚要讲?”生有道:“经乃我佛灵文,不讲何以宣扬善果?”唐三藏又问道:“善果必待讲经宣扬,则未讲之先与既讲之后,经何在?善果又何在?且三藏经文从哪里讲起?若说一言可赅,则经何须三藏?倘必三藏尽宣,则今日之讲无乃挂漏?”生有一时答应不来。唐三藏因大喝一声道:“妖妄野狐!还不下来?”将手一举,那条木棒虽未离手,早不知不觉照生有劈头一下,打得生有魂胆俱无,忙滚身下坛,拜伏于地,连称:“不敢,不敢!”许多徒子法孙看见生有如此不成模样,忙来扯他道:“法师请尊重。”生有才待爬起,被孙悟空又喝一声,依然伏地道:“不敢,不敢!”众僧无法,只得飞奏宪宗道:“法师正登坛讲经,不知哪里走了两个疥癞僧人来,手拿着一根木棒将法师乱打,搅乱讲席,欺灭圣旨,特特奏闻。”宪宗大怒道:“何物妖僧敢如此大胆?着锦衣卫火速拿来。”许多校尉领旨,忙同众僧作眼来拿。到了洪福寺,看见两个疥癞僧人,欲待上前拿他,不知何故,只是不能近身。因说道:“奉圣旨拿你二人,快去见驾。”唐三藏道:“我二人奉佛旨也正要见驾。”遂大踏步走入朝来,众校尉但远远围绕。
  到了殿前,看见宪宗,唐三藏合掌当胸,将身一控道:“贫僧问讯了。”宪宗大怒道:“你是哪里来的两个野僧?如此大胆!”唐三藏道:“我们是西方极乐世界来的。”宪宗道:“若是西方佛地来的,必知礼法,怎么见朕不拜?”唐三藏道:“若论为僧,见驾自当礼拜,但贫僧与陛下不同。”宪宗道:“有甚不同?”唐三藏道:“贫伯曾蒙先朝太宗皇帝赐为御弟,又有求取真经之功,今又忝在西方我佛会下,故乞陛下优容。”宪宗笑道:“野僧一味胡说,朕闻得赐御弟及求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