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曾收藏埋葬。吴老爷即时带着眼泪,叫小的随了,亲去报知献府军中。京城中人人传说,要编部烈女传。小的怜他是个贞女,即日到浪荡坡上,各处寻觅尸骸,并不见些踪影,方才转身,恰恰遇着相公。”那老军说罢,掉下泪来。
  原来吴小姐前番因他父亲要许令狐公子的时节,他要把剑自刎,雪婆夺了剑,连累雪婆的小指也去了一个。张扬出来,一人传十,十人传百的,说吴参军家有个贞烈小姐。及至抢去了晓烟,他们拔营逃走的时节,人人慌迫,那里知道得清楚?只有这牙将,因是没儿女的,又道他是个贞洁的小姐,不舍得送他回来,恐怕有人晓得,吴衙来寻,他瞒了外人,反在外边各处报说“我亲眼看见吴小姐自刎的”。故此人方传说,以为烈女。那江潮哭得昏沉,止有丝丝一息,只是痛哭,道:“我今日要带了病,到浪荡坡上去招魂,哭奠一番,方见生死之情,夫妇之义。”买了三牲祭礼,冥仪香烛等物,作了祭文一篇,招魂古诗一首,教老卒引导,到了浪荡坡上。只见景色十分凄惨,又值天气阴霾,真个伤惨!但见:
  
  景物萧条,风云凄惨,望中数里人烟断。饥鸟啄树叶乱枝,野鬼吹磷光接电。贞魄沉沉,孤魂黯黯,江南春色今番断,香闺细语学娇痴,黄沙白雾长为伴。
                   右调《踏莎行》
  江潮恸哭一场,先朗诵招魂古风,后宣祭文一篇。
  
  招魂曰:润圭璧兮凛冰霜,未吹箫兮乘凤凰。天降□兮歼锋芒,亘终古兮留异香。悲美人兮世岂常,命不永兮竟成殇。俾尔夫兮催肝肠,泪已尽兮情永伤。荐三物兮酌清觞,尔所居兮江南乡,何凄寂兮留战场,魂兮归来无相忘。
  诵罢招魂古风,三献椒浆已毕,垂泪叩首,跪读祭文。文曰:
  
  维某年某月某日,江潮原聘室烈女吴小姐媛姝被逼自刎,死于都城外浪荡坡道将营中。越十二日末,江潮始闻凶信,谨具薄奠清觞,痛哭招魂,致祭于节烈贞淑之灵曰:呜呼我妻!天钟灵秀,性赋真坚,芳萼为容,蕙兰作气。禀松筠之节,凛凛凝霜;具冰月之心,澄澄若鉴。几番刎颈,以明无二之心;一剑归天,方正从一之义。密缝卫体,血溅青衣;号哭重泉,魂归紫府。愁芳容兮不见,寻烈骨兮无路。潮也瞻望同归,伫立以泣,子盟心而死义,潮何忍以重婚。生死下逾,愿同归室。生前明慧,灵必有知。尚飨!
  江潮读罢祭文,请了牌位,上写着:“江潮原聘室烈女吴小姐媛姝灵位”。哭倒在地。从人见了,大家忍不住的流泪,扶他起来,驮向舟中去。
  江潮水米不沾,江使慌了,只得租了寓所,延医调治。江潮病体日加沉重,泪尽成血。家人与老卒商议,急生一计,叫一个家人,急忙报个假信,说吴小姐原来不死,与父母回家去了。江潮明知是骗他,竟是不信。过了数日,强起在门首闲望,只见远远的望见两个管家,后面随着一个老婆子,好像雪婆模样。江潮拭着泪眼,仔细一看,果然是了。走近前来,雪婆欢欢喜喜,道:“江相公在这里了。好了,好了,教我们三个人无一处不寻到哩。”江潮扯住雪婆,大哭起来。雪婆道:“相公为何如此大哭?”江潮道:“小姐死了,你难道倒不知道么?”雪婆附耳道:“罪过,小姐现在!前月初十日,吴老爷与夫人、小姐出京。十二日有个沈文全府中家人,京中回去,路遇吴老爷,说道江相公又进京去访问吴衙消息了。吴老爷、夫人、小姐恐江相公闻了虚信,苦坏了,特命雪婆来接相公,一同回去成亲。”江潮不信道:“你休瞒我。小姐明明被献赫腾抢去,逼迫自刎死了。”雪婆道:“相公不信,现有小姐亲笔书信在此,前日抢去的,那是侍女晓烟。苦是小姐不幸死了,我雪婆难道忍自独生?即使活在地上,焉能如此快活?”说完,随递上小姐书来。江潮接了,欢喜得在地上打滚,只恐又是梦中,忙将银一两付与吴衙管家店中吃饭,又在寓中整治酒肴,与雪婆同吃。
  雪婆道:“且慢看书,待我细述根由。”自进京城起到今,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,又取出血诗递与江潮。江潮看了,叹息感慕不已。又拆吴老的书看了,无非教他即日归去成亲。然后拆小姐之书观看。上写道:
  
  薄命妾吴媛谨奉书江郎文几:妾自支硎幸遇,承郎殷殷订盟。妾谓,倚仗良媒,稳侍君子,则此生终身有托。孰意,中途千般险阻,妾屡欲自刎明志。若非雪妪,则妾死之久矣,今历尽风波,已归坦道,但妾之私意以为,虽有雪妪为媒,妾之与郎,始盟梵室,复通音信私书,后入房帏,未免衾绸偎傍。前日,雪婆义感于心,于家父母之前尽言无隐,姑舅想亦了然。钻穴之羞,逾墙之玷,终为抱赧。若得江郎科甲联登,绿衣归娶,庶可掩盖前愆。未识君子以为何如?妾有积银二百金,付雪妪奉上,郎可取之,纳为北监。假此成均于北场乡试。中乡榜后,切勿回家,并俟春闱消息,以郎之才,必能联捷。则妾之荣幸莫大于斯。试期在迩,愿郎夙夜勉旃。若贪燕尔之欢,不顾声名之重,则舅姑何以我为媳?父母何以我为女?郎亦何以我为妻?妾身实负君子。妾虽粉身碎骨,不足以赎其辜矣!倘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