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任去的,路过河南因为旧病发作,借了一家别墅调养。这位大员带了一位姨太太是个京城里有名的窑姐儿,生得杏脸、桃腮、云环、弓足极其美丽。这位抚台友于谊笃天天要去看看这位哥哥的,并且总要背着人,这位姨嫂也耐烦细细的告诉他,每日两人总要密谈一两点钟的功夫,有时到深更半夜才回衙门,这也是手足情深的好处。他这哥哥是病在床上不大起来的,这天,这位抚台正同姨嫂密谈到紧要的关口,他这位哥哥忽然撑着起了床,轻轻的走过对房,看见他两个在一块儿,不知为甚么,就拿这娇娇滴滴的姨太太劈头劈脸的乱打,嘴里还骂道“你这个没有伦理的烂娼”。这位抚台看见他哥哥动了气,恐怕触动了他病中的痰火,就悄悄的走了,连衣帽都没有来得及穿戴。

他哥哥这一夜竟忍心把这么一个美貌的姨太太逼着吞烟而死。

他哥哥的姨太太吞烟自尽,其实与这位抚台毫无干涉,可恨这些汴梁人俏唇薄舌的,见着这位抚台出来,就在他轿子旁边唱甚么“长是长的俊,可惜没有命;生是生的好,可怜竟死了”。

又说甚么“我昨儿看了一出新鲜戏,是武大郎杀死潘金莲”。

一个说道:“只有武二郎杀潘金莲,哪有甚么武大郎杀潘金莲呢?”那个说道:“这是新编出来的。”这位抚台在轿子里听见这些流言混话,实在有些触耳要买他们的账,人家在街上说闲话,又拿不着他的错处。因为这两件事,心里十分懊闷。看见这个禀帖,又接到贾臬台的信禀,勃然大怒,登时就要撤这安阳县的任,亏得里头文案委员通知藩台来替他求情,才勒限十日内获犯,限满不获,定即撤参。那位文案又写了个信与这安阳县说:“抚台向来宽厚,近来心绪不佳,易于动怒。此次系推薇垣之情尚属从宽,必须设法依限破获方妙。”这位安阳县是选了一个苦缺,做了四五年赔了两万银子,幸亏打听得藩台有位侄小姐,向有痴颠病要找个姑爷,没有愿娶,他赶紧托人做媒,替他儿子讨了才得调剂了这个缺。全靠在这一任翻本,到任还不及两个月,若是撤了任真是要了他的命。奉到这个批,又接到这文案的信,几乎把他急疯了。但是,这起案子失赃无多从何踩缉,还是他的师爷替他想了个法子,拿别的案里的盗犯,硬嵌了口供,说是这一案的首犯,并说这案抢劫过路监司大员,刀伤客官情节重大,可事请饬本府,就近提审立予正法以昭儆戒。又把抚台衙门文案上几位好好的布置妥贴,居然批准。这府里想:这案子不破自己面子也不好看,好在这个盗犯总是要死的,叫他多认一案也不伤阴骘,就照着县里详的口供顺了一顺复禀上去,批准就地正法。这位县官才保住了这个赔奁的美缺。

隔了半个月,直隶东明县拿到一个,向在豫直两省边界上打家劫舍、盗官反狱的盗魁,名叫彭一飞,绰号夜飞鹏的,问起他做的案子,他说:“我哪一年不做一两百起,你叫我怎么记得?你们提着头儿问罢,是我做的案子,我没有不认的。”

问官自然拣那要紧的案子问。一起是抢劫典周衙门的,一起是打劫饷鞘的,一起是围绕鸡泽盐店掳杀外事的,他都认了。又问道:“这彰德府城外打劫的贾臬台的案子,有你没有你?”

袁一飞道:“提起那事,那可不是去打劫的,那个贾臬台他有了钱都是存放在银号里,自己身边向来不存现货,他那衣服都不值钱,老婆儿女也没有甚么首饰。他做过我们彰德府,装的那种穷样子我们还不晓得,还要去打劫他么?只因为李二魁李二哥他的哥子李又魁,是这大顺广彰卫怀一带有名的好汉,他在江湖上也很发了些财,弟兄们有甚么缓急几千几百的他都肯帮助,地方上甚么不平的事找到他没有不出力的,这两省贫苦的百姓告他吃饭的也很不少,所以,替他看水的人甚多,官府那能正眼瞧他。有一天,他在彰德府城里一个窑子里嫖,不想这个窑姐儿的老子是他杀的,他却不晓得这窑姐儿蓄志报仇,想法子把他灌醉了,拿绳子把他周身密密的捆紧,报了安阳县拿去收监。李二魁得了信要想救他的哥子,软做硬做主意还未想定。那时候这个贾臬台正做着彰德府,听说抚台最信服他,生杀之权都在他手里。看水的人说他衙门里有个张大爷,是他的小丈人,说话最灵的,这条路可以走得。李二哥想既有路可走,到底比硬做平稳些,就托人找了这位张大爷说合。送了这贾臬台一万银子,又送了这张大爷三千银子,这贾臬台说是保定了他哥哥不死。李二哥想就是办个甚么军流罪名也不要紧,不想贾臬台收了银子仍旧把他哥哥悄悄的杀了。李二哥说他哥哥呢,杀人、放火、盗官、劫署做的事也不少,杀呢,那是王法应该的,没有甚么抱怨,只是这一万几千银子可花的冤枉,而且耽误了他别的主意,那时就要找他算帐,那晓得贾臬台这个王八羔子,不久就使乖走了。这回子听说他经过彰德,李二哥来找我商量,我说:‘这种债是必得要讨的。’就彼此约了一二十个弟兄,到他住的店里去讨债。我们有个兄弟叫做程大蟒,我们叫他程咬金的,他是个最有血性的人,他先进了上首的房,看见一个人睡在炕上,以为总是那个贾王八就兜头砍了一刀,喊道:‘得了,这个王八已经被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