及停留。”那寇尚义听说,便向身边摸出白银两锭来,说道:“尊相既不肯到敝寨,这些些之物,聊表寸意,望乞笑纳。”董闻推辞道:“蒙众位见谅,使我行李无恙,足感盛情了,怎好反叨大惠?”寇尚义道:“我等绿林好汉,原非专图利己,正要取有余、补不足。尊相既是个贫士,可以此少伴行资,幸勿见却。”董闻见他意思殷勤,言词慷慨,只得受了。正是:

姓寇偶然为寇,名义果然仗义。亲戚每生炎凉,强盗倒不势利。莫言世上如今半是君,只怕不如此辈有侠气。

董闻受了寇尚义所送之物,再三称谢,作别上马。寇尚义又向腰间取出一支三寸长的短箭,插在董闻行囊上。董闻问是何意,寇尚义道:“前去有两处饭店,是我们山寨里人开在那边的,专一打探过往路人。若有辎重,便密报山寨。尊相若到那里,他见了这支号箭,晓得是我们放过的,不劳读报。又知是山寨中相与的人,连饭钱,房钱也不要你的了。”董闻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一发多谢照顾。当下别过了寇尚义等众人,策马而行。李能、孙用押着行李牲口,一齐前进。果然一路去,有两家饭店。主人见了行囊上插的号箭,便十分敬重,饭钱,房钱都不计算。问其姓氏,一家姓桓,一家姓陆。董闻暗暗记在心里,欲待把常奇的踪迹问他,又想他们是强人一伙,常奇送标是与强人作对的,不可轻问。又行了一日,来到别个饭店里。吃过了饭,唤店主人来问道:“有个送标的江西人,叫做常胡子,时常在此间往来的,你们可认得他么?”店主人道:“常老爷谁不认得。只是他好几时不见在这里经过了。相公问他则甚?”董闻道:“我久闻其名,来曾会面。今想要会他一会。”店主人道:“送标的规矩,日里睡,夜里行的,相公那里会得着他?”正说间,忽听得门前喧嚷,却是李能、孙用与店小二算饭钱,以致争斗。董闻同着店主人走到门前,问道:“为何?”李能道:“别家店里饭钱是论碗数的,这店里是论人数的。每一人吃饭,算银五分,这也勾了。他却道相公食量大,要算起三钱银子来。可没理么?”董闻笑道:“事体小,随便算了罢。”孙用道:“相公不要理他,坏不得例。常言道:有心开饭店,不怕大肚汉。若食量大的要增价,如何食量小的不肯减价哩。”有同伴的客人听了,都道:“说得是!既有定规,如何要增起来?”店主人道:“众客官,不是这等说。小店虽有定规,只是那位相公食量宽弘,一个人吃了几个人的饭。这五分银子,其实算不来。但说要三钱或者嫌多。如今连常价五分在内,总付了二钱罢。”店小二道:“既是主人分付,奉让一钱,快称足二钱来。”李能、孙用那里肯。店小二拿着等儿,一定要增。而下正在争论,只见一个汉子骑马而来,到店门首下了马,踱进店门。众客人中有认得的,叫道:“常老爹来得正好。你来评一评谁是谁不是。”那人问了争论之故,指着店小二道:“你不是!既有定例,只照例算罢了,如何要增?”店小二听说,便低着头,不敢则声。店主人也忙陪笑脸道:“常老爹说的不差。”董闻看那人,生得身材长大,一部美髯,臂上挽着一张弹弓,气概雄伟,因想道:“这人是个胡子,又姓常,又挽着弹弓,莫非就是常奇么?”便向前问道:“客官贵处?”那人未及回言,店主人在旁接口道:“相公方才说要会常老爹,这位就是了。”董闻大喜,忙拱手道:“雅号善变的,就是先生么?”那人道:“小可正是常奇。先生素未识面,为何晓得贱号?”董闻躬身作揖道:“久慕大名,如雷贯耳。今日幸得拜会。”常奇忙答礼道:“小可有何才能,荷蒙先生垂念?敢问高姓大名,贵乡何处?”董闻把姓名,籍贯说了,拉着常奇到里面叙坐,问道:“闻先生往来此地,多因送标,昼宿夜行,小弟欲会无由。今日何缘在此?”常奇道:“小可今番不为送标而来,故得日里闲行。请问先生何由晓得贱名,致蒙错爱?”董闻道:“家兄遐施,常道大名。小弟仰慕久矣。”常奇道:“原来先生是董遐施的令弟。遐施是我结义弟兄,施之弟,与我也是弟兄了。今日相会,十分之幸。”便唤店家:“快看酒来,我们吃三杯了叙话。”店小二忙将酒肴排列停当。

二人相逊而坐。常奇未待举杯饮酒,却取下身边来的弹弓来,高高的挂在壁上,道:“且等我挂好了这弹弓,不要又像昨日着了人的道儿。”董闻道:“家兄常说先生神弹,百发百中。昨日怎的着了什么道儿?”常奇道:“说也可笑。昨日在一个饭店里打中火,才转身得片刻,不知那个暗算我,把我弹弓损坏。及临敌之时,若不是我手快,险些误了事。今后须要小心防范。”董闻问其备细,常奇说出这件事来,真个可惊可喜。原来常奇此番虽不为送标而来,有几个客商挟带重资的,知他是个好汉,紧紧随着他作伴同行。不想寇尚义要来打劫这伙客商,单单只碍得常奇一个,因授计于自家店里人,候常奇来歇脚之时,暗暗把他弹弓的弦儿损坏了,教他打不得弹。说话的,那寇尚义既有同伙的人开着饭店,常奇又恰好来到店中,何不便使个暗算,坏了他的性命,却只损坏他的弓弦?看官有所不知。寇尚义是个爱结识豪杰的,你只看他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