挑搢者甚多,总要绘情入告,总有好些日子。石老爷何不亲自私行察访,定有下落。公事将完,即便回任,有何不可。”搢珩作谢道:“承老爷照拂,只是抚军处恐有不便。”按院道:“这也不妨。弟当代为告以实情。况乃出自弟意,弟当竭力言之。”搢珩大喜,即便拜谢。按台连忙答礼。便细告抚台,抚台亦欣然依允道:“石总兵夫人既遭颠沛,倘在浙省,访得有何事故,弟尚要替他出力周全。”按台喜告搢珩,搢珩便去谢了抚台。将公事俱付中军游击,听抚按知照调拨。自己即带了裘能并张芳、朱序等十余人,更换衣装,星夜到开化县地方来。正是:
  闻道糟糠被祸深,不辞劳苦远相寻。
  莫言换却英雄态,为我流离忍负心。
  搢珩那番寻妻,有分教:
  听豪士雄谈,画里传来消息;
  被娇妻悍妒,河边逗出根源。
  未知如何寻访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翠翘遇着自修,佩珩遇着按院,此两人诚恩人也。大抵人值命运通时,便头头撞得着了必有之理,非强为凑合也。〔或日命通那得复溺?曰若不溺,则任堕烟花乎?溺正通处。〕
  翠翘忧思沉痛,鬼神应亦怜之。题诗作画,冀达幽情,更见天生才智,岂寻常女子所及!
  裘能见官,竟说出佩珩杀强盗一段事。幸佩珩已做总兵,不便提问。若仍是布衣,县官必然追究。虽命未必偿,而裘、石两家及地方里保,皆受诈不休矣。乡人无识,一至于此。


  第八回 解忿争倾谈见画 拯冤溺惊妒逢妻
  词曰:
  卑谕堪嗤,辄言豪客,今人难效。谁识英雄、云天高义?只在心相召。流传书籍,押衙磨勒,事业惊人奇妙。解纷争,元关寄宿良遇,机缘天造。画图两处,看来桃源有路,渔郎应到。狮吼河东,忽然觳觫,徒惹旁人笑。石莲庵里,吴淞署内,悲喜情怀堪吊。最难逢,荣华富贵,总还年少。———右调《永遇乐》
  话说搢珩改扮秀才模样,带了从人,星夜到开化地方。离大王庙头十来里,一个村镇饭店住下。单叫张芳朱序同了裘能到家,分付了话头,绝不露出自己在此。三人到得家里,家人小使又见前番两人同来,只道又来拿他,好生害怕。张芳等问:“自足可曾到家?”家人回道:“没有。”又去会见邻居及高、童地保,各送土仪,述石总兵相谢之意。众人都称谢不尽。也都道自足逃后,绝无音耗。裘能妻子问知裘能,说石老爷做官荣显,欢喜不了。〔点缀不漏。〕张芳等到寓回复。
  搢珩也无算计,细细寻思,只有求问神明一着。询知县内关帝签极灵,当夜便沐浴斋戒,来晨绝早,只带张芳一人,来到城中关帝庙里。张芳点烛焚香,搢珩拜了,默祷寻妻原故,求下第七签来。向庙祝买了签书,上写道:
  仙风道骨本天成,又遇仙翁为天盟。
  指日丹成谢岩谷,一朝引领向天行。
  搢珩细看签诗,见“指日丹成”“一朝引领”,见得指日便有消息,自有机缘相引之人,但不知只在此处追寻,还该别向他方寻觅?心里寻思不决。重又拜倒通诚,是问在此寻求,还向他方追觅。通诚过,又求了一签,乃是七十一签。又买签诗,看道:
  喜鹊檐前报好音,知君千里欲归心。
  绣帏重结鸳鸯带,叶落霜飞寒色侵。
  搢珩心里想道:“‘千里归心’,便在这里无益,‘绣帏结带’,决然寻着无疑。但是目下方在仲夏之时,若到‘叶落霜飞’,尚有半载光景。然而神明如此付签,只索听天行去。”
  当下回到寓所,原叫张芳三人到家安顿家人,更与那边地邻说知,以便照应。裘能等依言而行,到下午来回复了,仍叫船回转。来晨离了开化地方。
  因路上山冈遮着,更兼树木阴浓,微风不动,搢珩在船里好生忧闷,要到岸上走走,方得爽快。船上人道:“此地上崖,一径向西转北,过了两个村庄,再往西行,方到三汊河口。这一走离了山路,便透风了。我把船歇在三汊河口,相等相公下船。”石搢珩便叫裘能领路,朱序打着凉伞,张芳随着,其余都在船中。果然岸上爽快。
  走不上三里多路,远见一个村庄,树阴底下有许多人围着,人声嘈杂,闹得沸反盈天。走近,听得一人叫道:“你骗了我东西,必须还我的来!”喊神叫鬼,非常喉极。上前一看,只见一人是个秀才模样,带了一顶儒巾,希疏疏一嘴胡须,身上穿一件蓝纱袍子,苦着脸,半字不说。那一个叫喊的人,一嘴短须,棕帽也不戴,赤了膊,一手扯住戴巾的,闹得满头满面的汗。那戴巾的浑身汗湿,纱衣沾牢身上,甚是难看。又有三五人在内解劝。说话声喧,也没有一句清头。其余那些人都聚在那里说笑。石搢珩方看得出这些景状。那戴巾的早已看见搢珩,想是吾辈中了,便拱手道:“长兄救我!他凌辱斯文,有这等事?”〔以下叙各人声口形状,无不逼肖,真堪绝倒。〕搢珩不知为着何事,也便劝道:“你们有话不妨好说,须存斯文体面。”那赤膊的那里听你,只扯住不放,但道:“我又不打你,只要还我原物。”那三五个劝的人里面,走出一个胡子来,一面向搢珩拱手道:“先生,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