珩已把刀捏好在手,见他要来抱时,勃然大怒,揭去绣兜,喝一声道:“认得我么?”把刀只一挥,但听得潘山虎口中道了“阿”的一声,早已身首两处,那一颗头,便从帐幔里抛将出来。唬得那两个女子颤倒在地,不知是何原故,但叫“饶命”。珮珩已是解去长裙,走出帐幔,把两个女子揪过头发,一刀一个,结果了性命。遂扎起袖子,开了房门,悄悄寻着了门路,来杀众喽囉。不认得路径,先走到厨下,黑暗里见一人在厨下提了一壶酒来,问道:“是那一个?”珮珩就照面一刀砍去,那人望后倒了,再加一刀,性命完局。便走进厨房,但见两个小厮在那里吃酒饭,喝一声道:“那些人都在那里?”两个小厮都吓了一跳,话都说不出,珮珩又喝一声,方嘴里乱打疙瘩的道:“在……左厢房里饮酒。”珮珩把两个小厮也揪了头发,一刀一个,剁下头来。
  便转到外边,过了一进房子,只见左手里有灯影明亮,想是此处了。走近近前,只见一人在庭中撒溺,珮珩立在暗中等着,只见那人撒溺完了,进门把门掩上道:“这时老爷好快活哩。”说罢便笑。听得也有人笑声,珮珩只上前伏在窗外隙缝里看时,但见明灯晃晃,有几席酒都阑珊了。约有一二十人,也有磕伏在台上睡的,也有睡在凳儿上的,鼾呼大作,还有几个醒的,说话都似醉梦中声口,也有几个还在那里吃的,唧唧哝哝,也都是酒话光景了;总之这班无赖亡命在裘家吃了许多酒,回来潘山虎又赏了酒肉,便尽死搢下,所以吃得恁般大醉。珮珩看了,即踢进门去,顺手就砍去几个,只见那不曾睡着的,还又挣扎起来,急切里那能动弹?但喃喃的道:“兀那小伙儿,便敢来杀人?”动也动不得的。珮珩即拣不曾睡着的先砍,须臾杀尽。然后携灯到前后来细搜一回,惟恐尚有遗脱。便寻那背衣包的裘家家人,走遍了,只是不见,心下想道:“莫不是混杀在左厢房里?”便到左厢把首级个个细认,却都不是———只因这裘能先回去了,珮珩没有晓得,故此再寻不着。
  时已半夜有余,又因杀了一二十人,有些倦意,便入房来睡。把潘山虎的头提起来灯下观看,但见虎额剑眉,阔唇大耳,指而说道:“看你形状,到是一个将材,若去投军效劳,也自然有个小小结果,因何不做好人?今却死在我手里!”说罢,掷头在地,上床睡觉。
  直到天明起来,换上自己衣服,又到厨下寻些干饼吃了,带着挂刀,跨了强盗的一匹马,出了这门要走。心下想道:“我今回去,那裘老儿又疑心不曾将他一家杀尽,怀着鬼胎,反教他放心不下。”又一想道:“我有道理。”复进门把众人的鼻子,不论男妇,尽行割下,扯一块衣襟包了,共计二十五个鼻头,包好了,揣在怀里。见那满屋尸骸狼藉,心下转念:“倘有过往的人到此,不知是强人被杀,呈报了地方官府,自然追究这方百姓,不行救护,那时展转株连,甚为不妙;我今不如放火烧了,倒是干净。”这屋中布匹银钱,颇有积蓄,珮珩道是不义之财,一些也不取。到厨房下将火种吹着,就厨下放起一把火来。霎时烟焰飞腾,火势猛烈,再加是草房芦壁,更易烧毁,一瞬间,摧枯拉朽,皆成灰烬。正是:
  欲作巫山会,翻成袄庙灾;
  玉颜须命召,贼子为人媒。
  残骨飞磷火,余腥逐草莱;
  相思心未遂,一夜已先灰。
  珮珩带马离开,立看了一回,料这些尸骸自然烧毁,然后放心上马行来。因不认得路,左右乱走,况且昨日在轿里抬来,那晓得东西南北?走了好多时,走着了一条路道,约摸是昨夜投宿经过之处,方才到得村里。望见昨日那背包的人在路口探望,见了石珮珩,如飞的迎来,叫道:“石相公,回来了!待我去报知阿爹。”回转身就走。珮珩叫住问道:“你几时回来的?”裘能道:“昨晚夜里就回来了。”说罢飞奔进去。珮珩下马,随后进来。裘老儿慌忙趋出接着,大喜道:“相公回来了!那潘贼如何发付?”裘能接过了马,邓氏也出来问询。
  三人坐定,石珮珩便把杀贼之事一一说知,喜得邓氏只是笑,道:“石相公果是天生豪杰!怎么在尸堆里睡了一夜?好不怕人。”裘老儿却低头不语。石珮珩见了,笑道:“莫不是疑心不曾杀绝贼党么?”裘老儿道:“正为此事。”珮珩道:“且请问老丈潘,播贼居此有年,老丈又年年送米,时常往来,自然知他家中人的数目,却是几十几百?”裘老儿道:“那里就道几百?我岂不知那潘贼部下大小共有二十二人,还有妇人两个,连他自己,共是二十五人。如今相公虽则如此,未知可曾杀绝?设使留了一个两个,到后来寻着老朽,那时节叫我如何防备?岂不是一家良善原要死在他手里了!”说罢,不胜愁苦。邓氏闻言也蹙额道:“这事怎了?石相公须为算计则个。”石珮珩呵呵大笑,向怀中取出一个包儿,递与裘老儿道:“果不出吾所料。你们只消看了这件东西,便知分晓。”裘老儿接了,放在台上,解开包来,打一看时,吃了一惊。正是:
  骄诛乍听惊还喜,劓鼻今看骇更疑;
  岂是徐筠梦神术,竹篮满贮血淋漓。
  裘老儿解包看时,见血淋淋都是人的鼻头,不胜惊愕道:“怎么都是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