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气喘吁吁的,气得白瞪着眼,要想奔上去打她,却被他夫人两边拦住,劝道:“女儿已是已经出嫁的人,你何必做这个冤家?况且当着姑爷的面,也应该给她留些面子。”宣兰生顿足道:“正为我留了她的面子,不肯打她,她倒这般的放肆起来。你看她这个样儿,可气得死人么?”说着,还不住的顿足,又对宣小姐道 :“你既是这般忤逆,眼睛里头,料想也看不起什么爷娘。我也载不起你这样的女儿。从今以后,我也不认你是我的女儿,你也不消认我是你的老子,你有什么事情,不要再来寻我,只算我当初没有养你这个女儿,就是了。”宣小姐听了,赌气立起身来道:“你既然不认我是女儿,也没有什么希奇,我也只当从小儿爷娘一齐死了。世上的人,从小没有父母的也甚多,难道就算不得人么?”说着,便叫跟来的人,套车回去,也不辞别,气忿忿的上车去了。这里宣兰生只气得目瞪口呆,半句话也说不出。
  只得同着孟少英出去,又安慰了他一回。这一夜孟少英竟没有敢回去,就在宣兰生家住了一夜。
  谁知到得明天,孟少英家的人,慌慌张张的寻了来,对孟少英说:“家内闹得不象样了,请老爷快些回去。”孟少英大惊,急问什么缘故。家人张口结舌地说道:“昨天太太回去,不晓得什么事情,一脸的怒气。刚刚坐定,就把两个少爷,打了一顿。又不许他们吃饭,关在房了,过了一夜。今天早上起来,又叫丫头舀了一碗尿屎,押着要叫少爷吃。少爷不肯,就把烟捍子烧红了,浑身乱刺。一家的人,一齐跪着代求,都求不下来。又不晓得老爷昨天住在那里,家人们各处寻了一转,方才寻到这里来。现在家里还不知闹到怎么样了,老爷须要快些回去看看方好。”孟少英听了,又惊又气,又痛又急,不由得一阵心酸,早流下泪来。宣兰生也在旁边听得,虽是气恼,却无可如何。孟少英着了一回干急,想要回去,却又不敢,只得又求宣兰生设法。宣兰生想了一回,也搔头摸耳的,无计可施,只好进去和夫人商议。他夫人却倒有些见识,便向宣兰生说道;“你们父女已经翻脸,接她是不来的了。她现在寻不着别人,只把两个孩子出气,我们要去禁止她,她也断不肯依。依我想来,这两个孩子在她手里,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,不如我们用个强硬手段,把两个孩子接到我们这里来。我们照管他的衣食,送他去上学读书。无论怎样,总比在她的家里好些。料想她也无可奈何,你只要同女婿商量一声就是了。”宣兰生听了,想了一回,觉得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儿好想,便道:“女婿那边不用商议,包管你一说一肯。但是我昨日把她骂了一场,一定她已经恨我入骨,却叫什么人去接这两个孩子呢?就是有人去接,他横了心肠不放,这又怎么处置呢?”张夫人听了奋然道:“若是叫人去接,她那里肯放这两个孩子出来?本来这班人也不中用的。我想竟是我自己去走上一趟,多带些人去,乘她一个不防备,把他抢了回来。她虽是不愿,也就没有法子想民了。”
  宣兰生听了,喜道:“你既然肯去,是极妙的了。待我出去和女婿说了,叫他同你回去。但是要小心些。”说着,便出去对孟少英说了。孟少英十分感激,不觉涕零。这里张夫人带了一班仆妇,坐着车子,风驰电掣的,赶到绳匠胡衕孟少英的寓处来。孟少英坐着车子,跟在后边。到了门口下车,家人们见宣太太来了,便要进去通报。张夫人连忙摇手,叫他们不要声张。
  孟少英在前引路,一班人挨挨挤挤的跟着,直走到内室来。刚刚走进中堂门口,就听得两个孩子的哭声,宣小姐的骂声,还夹着些仆妇丫鬟的声音。嘈嘈杂杂的,听不清楚,混在一堆。
  张夫人听了,急急的赶进内室。孟少英虽然跟在后边,却还探头探脑的,不敢进去。张夫人一脚跨进内房,掀起门帘,早看见宣小姐恶狠狠的坐在中间,杀气横飞,怒容满面,手内还拿着一根马鞭。两个孩子,跪在地下,面上都是血痕,身上的衣服,也滚得灰尘遍体,呜呜咽咽地哭,却又不敢高声。孟少英见了,好似万箭攒心,钢刀刺体,正在心中难过,前面的张夫人,看了这个样儿,也由不得心中大怒,抢上一步,移步进房。
  宣小姐突然看见,不觉也吃了一惊。刚刚立起身来,待要开口,张夫人早指挥一班跟来的仆从,一拥而上,把两个孩子,从地下抱了起来,夺门而出。张夫人也不和宣小姐讲话,只冷笑一声,也自回身,走了出去。一直带着两个孩子,上车回去。宣小姐看得呆一了会,方才大怒。连忙要自己赶上去抢时,张夫人早已上车去了。孟少英也躲在一边,不敢和她见面。宣小姐无可出气,只得恨恨的把宣兰生夫妇和孟少英咒骂一番,方才罢了。
  这且按下不提,只说吕仰正自从做了一篇驱逐江念祖的檄文,果然不多几时,江念祖急急的出京去了。吕仰正大喜,又在京城里头当了几个月的差,想着要告假回去,扫墓省亲,便在内阁动了一张呈子。照例批准。吕仰正便收拾行李,辞了一班同乡,萧然南下。那时京城到天津,已经有了火车铁路。下半天两点钟开车,到上灯时分,已到天津。吕仰正只在天津住了一天,便上了轮船,不数日,到了上海。也不耽搁,一直迳回常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