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哇,明早上你来取你的房契罢。’忍冰暗暗欢喜,再三感激而别。次日,忍冰起个绝早,就到沙孝廉那里去取这房契。沙孝廉已代他取出来了,道:‘我在朋友处挪了两吊银子去取的。你我的面子终算还好看,但是三天之期不可有误。’忍冰结实的道:‘若是误了,猪狗也不如了。三天之期还是近期远约呢。家父极迟明儿一早终要动身,只消饭后还现银也可,仍旧拿房契去抵着也是使得,老实说都是我的权柄了。’说罢又道:‘家父只怕要呼唤兄弟交代事情,这儿没得空哩。’匆匆去了……”
  兰仲听车头儿说到这里,叹道:“这沙孝廉沙少安,我也知道他是个好男子,他是江东人呀,果然热心很的,后来怎地搁下来,直到这儿还没还银两呢?”车头儿道:“大老爷明鉴,那石忍冰原是设计骗人,既骗到了手,还有钱还吗?这一件事情不过骗了沙孝廉一个人。三五吊银子老实还不要紧,余外还骗的人家不少呢!受到他的骗,还要说他的理性长;赖了人家的钱还要寻人家的晦气,此人是杀不可恕的一个恶兽。”兰仲道:“他既是坏人,别人怎地高兴上他的当呢?”车头儿道:“头里这石忍冰装得极其老实,说一是一,说两是两,而且应酬朋友也谦冲和气,手头阔绰。比如无论在茶楼、酒肆,惠钞终是他抢去。所以大家都说石忍冰是个好人,诚实不过的。岂知他心上老早打了主意了。”兰仲道:“这个石忍冰其实可恶了。”
  车头儿道:“这个石忍冰,知道了他的底细行为其实可恶,若是不知道他的底细行为,终当他是个极本分的诚实君子。瞧他的容貌举止,说句话儿都矮矮缩缩的。然而小的演说这一点儿,还没有把他的恶处一齐显出来,不过十分之二三罢哩。如今陈大老爷同沙老爷的意思,钱却不想他还了,情愿请大老爷当堂出出他的丑,打他几百板子,办他一个诳骗的罪名,舒舒他们的气就是了。大老爷若是把这注银两本利都追齐了,陈大老爷是一个都不要哩,而且感激大老爷不尽呢。大老爷若是同陈大老爷,沙老爷拉个交情,能相互帮助帮助……恭喜大老爷,个里的好处说也说不来。别的且不说,如今沙老爷的太太在新店里当教习,信任的要不得,比之头里的玉小姐还要加一倍的有脸。”
  兰仲道:“呵,原是我知道,但是前任大老爷有这样的机会,何以倒批脱了?”车头儿道:“这里头有个原故,只为前任王大老爷太不近人情了,小的们很不高兴他,所以没有回他个明白。倒是石忍冰同三少爷一块玩儿的,因此三少爷同老子说的,就批脱了。大老爷可知前任王大老爷撤任的原故吗?原就是陈大老爷心上不高兴了,一封信写到省里,不消十天半月,颜色就变了,大老爷就荣任到这儿来哩。”兰仲听了,直跳起来道:“既然当地有这位客绅这么大的势力,我早该去拜会呢,你怎地不早早儿禀我呢?”
  车头儿道:“这倒不在乎的,就是方相国隐居在这儿,也不肯同地方官交接的。至于小西湖虎渡涧一带,犹之陈大老爷差不多的客绅、差不多的势力也不止一二十位。他们终不过一般差不多的。诗酒往来,琴棋消遣罢哩。就是地方官去拜会,终不过挡驾就完了。顶要好不过过一天,差人送个贴儿来,终算答拜过了。所以小的们没有回大老爷。这会子承太太的恩典,传唤小的进去,赐酒赐饭,小的无可报效,不得不把这件事在太太跟前禀明了。至于那些没良心的都约齐了,不把这件公事禀大老爷知道,等大老爷瞎地里去碰运气,若是大老爷开格外的恩典,他们沾了好处,那么再把这事禀明大老爷。小的委实的受恩深重,若把这件公事捺下来,陈大老爷又是不高兴,岂不要误了大老爷的前程吗?至于这里地面虽苦,然而只消得了诀窍,做起来还算上中的缺,并不坏呀。”
  兰仲听到这句话朝着耳根里直钻了进去,眼看着身边没有第三个人,拉了车头儿的手道:“老弟怪可怜的,怪不得太太欢喜你车头儿。”便着恭维了一泡,商量了一回。便立刻喊伺候,到浣花别墅去拜会陈至刚陈大老爷,送了门上大爷一百银子,替他周旋了一句,有极要紧的公事面禀陈至刚陈大老爷。明知是为了石忍冰一案,不便不见他,而且该当面说一声。究竟是地方官又是要他循点儿情分,便道了一个“请”字,就在内书房相见。兰仲守定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来对付至刚,诸公可知道?兰仲守了一个怎样的主意?说穿了其实妙不过,只是瞧去却是很便当的道儿,然而干起来却又很不容易的事。不是做书的老着面皮夸句口,虽不是这门子的专家,然而也还可以勉强支持一回,不至于丢脸。你道怎样的一个主意呢?兰仲自居为一个嫖客,拿至刚当做一个有艺的婊子,既要想嫖他,又要想不花钱,反而要想人财两得的念头。媚也媚到一万分,丑也丑到两万分了。可知兰仲把这节的掇臀捧屁、吮疮舐痔的手段搬演得十分周致,直把一个陈至刚弄得迷迷糊糊,坠入五里雾中,嘴里没口子的说道:“兰翁是当今不可多得的能员,可惜屈于下位,兄弟连夜打电报到京里同家叔说了,弄个专摺密保;再打一个电报到省里,同家岳说了,也弄个专摺密保,内外夹攻,怕不平升三级吗?那个石忍冰其实可恶,别论他是个秀才,定规打他一顿板子,凡事有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