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以由我说嘴了。不意和琢渠一接头,才知吃了个空心汤团,这一气非同小可,因琢渠才进门,正当乱哄哄的当儿,故把一腔火气,捺到夜间发作。

  琢渠听她说的话句句刺心,刀刀见血,自己无言可答,只可捏着鼻子叹了一口冤气,踅到对面房中睡觉去了。其实贾少奶胸中,还不止这一股怒气,更有一股无名毒气在内。这毒气蕴蓄已非一日,平时无处发泄,今天把来一齐出在琢渠身上。也是琢渠命该晦气,幸他素来碰惯少奶奶的钉子,此时在一品香吃了朋友的接风大菜回来,譬如加吃了他少奶奶一顿接风点心,故也并不在意。你道贾少奶这股毒气何来?看官们只须翻一翻前文,便知当时贾少奶虽与媚月阁联络为奸,但不多时,两下里已存了意见。

  媚月阁深恐天敏被贾少奶占去,急急打点跳出她范围之外。自己也顾不得秘密,私下将这件事告诉了她旧日一个知心女使阿二,托她在马立师地方另找了一所房屋,瞒着贾少奶,天天和天敏到那边相会。贾少奶这边始而疏远,渐至绝迹。贾少奶本欲托天敏介绍漫游,后来见德发对自己十分孝顺,比儿子待娘还肯听话,说长便长,说短便短,很舍不得将他抛弃,随把那一条念头无形消灭。后见媚月阁等忽然绝迹不来,必知他们必已另外觅得巢穴,自己留他们在家,原非本心,他们既愿乔迁,自己也落得眼前清净。当时虽命德发设法打听他们小房子借在什么地方,未几也就置之度外。不意有一天她因卖与曹公馆的大土,还有几十块钱找头未清,亲自上门去收。曹少奶偶然谈起外间有人放媚月阁的谣言,说她姘上了唱新戏的裘天敏,小房子借在马立师,这句话不知是真是假?贾少奶听说,心中暗暗吃惊,急忙帮她掩饰道:“媚老二为人素来规矩,我料她决无此事,一定是别人有意诬蔑她的。”

  曹少奶道:“我也这般想,别说她才从堂子里出来的人了,便是你。”说到这里,自知失言,疾忙住口,已被贾少奶听出意思,忙问有人说我什么”曹少奶笑道:“没说什么。我听下人说起,你家少爷往北京去了,你一个人在家很寞寂的呢。”贾少奶默然无语,回到家中,想起曹少奶话里有因,一定有人将我这里的秘密泄漏了出去。但家中一班下人,决不致轻于泄漏,外间除了媚月阁,并无别人知道。适才曹少奶的说话,不是媚月阁传出去的是谁!自己替她如此隐瞒,她倒替我逢人告诉。一念及此,心中好不怀恨,蓄意将媚月阁和天敏这件事也给她宣布了,以泄心头之愤。正是:只为微言牵隐事,遂将暗箭害旁人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  第三十八回推波助浪激走娇娘雨尤云潜来荡妇

  贾少奶虽然蓄意报仇,却还不敢就将媚月阁和天敏这件事宣布。因媚月阁的事,若被伯宣知道,固然不得了。但事情闹破之后,难保不牵连自己。讲到自己的丈夫琢渠,平日本在他掌握之中,就使知道,也没甚关碍,不过现在却不能讲这句话,因琢渠往日惧她,皆因自己没能为,靠着她结交几个富家内眷,自己得以夤缘和他们男子相识,赌博场中,得些利益,以供家用。现在他随振武进京,论不定已谋得差使,将来自己反要靠他光辉,决不能再不把他放在眼内。倘若这件事他知道,或者竟认起真来,岂非害人自害了么!因此自己虽然存着这个念头,只能在腹中盘来旋去,从没钻出她肚皮之外。此时琢渠回来,偏偏争不起这一口气,未能谋得差使,贾少奶一半懊恼,一半触动自己心事,想丈夫虽未得着差使,但媚月阁之仇,却可趁此报复。这夜将琢渠骂走之后,她自己一个人,对着烟灯,打点害人之策。暗想媚月阁为人,虽然可恶,但我和她究系朋友,场面上从未翻脸,若无端将她隐事告诉伯宣,将来被别的朋友知道了,岂不当我翻覆小人,没人理我。故而这件事务,必要另外串一个人出来,给他点破,要找这一个人,却极不容易。朋友之中,决无人肯做此冤家。下人一方面,又恐在伯宣面前说不进话。若是赵家自己的下人,料想他们各为其主,一定帮自家姨奶奶的,我若轻易托了他们,他们设或不去告诉伯宣,反去通知媚月阁,害人没有害成,颠倒招了冤家,岂非更为不美。想来想去,竟被她想出一个人来,暗说有了,那魏文锦的姨太太,和媚月阁不是个情敌吗?我若将媚月阁这件事告诉了她,也不必教她告诉伯宣,料她一定要到伯宣跟前去搬弄是非的,闹出事来,罪名都在她一个人身上,与我毫不相干。借刀杀人,再巧没有。主意既定,心中非常快乐。一欢喜又多吃了二十几个烟泡,直到东方发白,才上床陪琢渠安睡。琢渠睡不多时,就起来坐在客堂里等候北京来电。候到傍晚,电报还不肯来。他少奶奶已起身打扮定当,走下楼来,像要出门光景。琢渠问她那里去?贾少奶说到对门魏公馆去。琢渠皱眉道:“要出去怎不早些起来?此时你出去,我也要出去了。少停北京若有电报打来,教谁接呢?”

  贾少奶鼻子管里哼了一声,也不答话,轻移莲步,出了大门,径到魏公馆。魏姨太太正在楼下,指挥丫头抱着一只猫儿捉跳蚤。贾少奶一见,远远的站着道:“阿哟哟,你们怎不怕猫身上的跳蚤,跳在自己身上,少停发起痒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