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恐昨夜去的那人,就是他罢。但他因何知道我这所在,倒又是一桩疑案了。”

  贾少奶听说,猛然大悟。心知适才伯宣说少停自明这一句话,便是待媚月阁回家,发表这两张小照的意思,并非与魏姨太太为难,自己的干系,已可完全脱卸,心中暗自欢喜。犹恐伯宣将小照发表之后,媚月阁因天敏这件事惟她一人知道,疑惑是她泄漏的机密,不如先把魏姨太太四字露些口风给她,令她以后专疑魏姨太太一人,冤家都结在她的身上,与我无干。当下便啧啧连声道:“我看昨天去的不是你家老爷。若说马立师的地方,连我都没知道,他如何晓得呢?不过天敏招了一班朋友前去,就难免有几个口头不谨慎的,在外间胡说乱道了,最可怪的,魏姨太太前几天曾到我家,偶然谈起,说什么裘天敏在马立师租着小房子,我还不疑心就是你的,这样看来,可知外间一传两,两传四,就难免有甚风声吹进你家老爷耳朵里去了。”

  媚月阁沉吟不语。忽闻扶梯声响,贾少奶慌忙揭开马子盖,蹲上去假充解溲。看上来的仍是一个娘姨,奉伯宣之命,请姨太太和贾少奶下楼讲话。贾少奶提衣站起,媚月阁硬着头皮,与娘姨同到楼下。却见伯宣站在当地,手撑着腰,怒容满面,众人也鸦鹊无声的,见媚月阁下来,都把眼光向她望着。媚月阁一眼看见八角台上放着两张照片,正是她小房子中失去的原脏,这一急非同小可,两腿也几乎软弯下来,心知大有不妙,事到其间,也只可强自镇定,上前问伯宣何事相唤?伯宣铁青着面孔,手指台上说:“你看这这这是什么东西?”

  媚月阁假意拿起看了一看说:“阿哟,这一张是我的小照。那一张不认识。这张照,我因拍得不甚好看,故丢在照相馆中,不曾取来,你从哪里得来的呢?”

  伯宣冷笑道:“好扮相!幸亏我不是三岁小孩子,不然全被你哄过了,今天任你怎样奸刁,休得赖得干净。这两张照乃是我亲自在马立师你那小房子里搜出来的,那一张便是唱新戏的裘天敏,外间谁不知你和天敏轧着姘头,还有一个凭据,便是天敏因何同你拍着一式的小照,你还想赖到那里去!”

  媚月阁犹未回答,伯宣又道:“今天我请他们众位来此,并非别故,究竟你同我乃是方四少爷作的媒,非比寻常,在座诸位,都是四少爷的好朋友,以及你的要好姊妹,前因后果,彼此无不知道,故也无须隐瞒,我特地请他们来评一评道理,像我家这般门第,姨太太相与了一个唱新戏的,是否有关颜面?况你又非等闲之辈,若被外间传扬开去,不但坍我姓赵的台,连四少爷的台,也被你坍尽了。所以我请的大都是你一方面的朋友,免得你说人家偏袒了我,只须大家讲一句公平话,这件事,你究竟干得干不得?还要你当面声明,从此以后痛改前非,不干坏事,若能如此,彼此不妨将前事抹过,仍旧相安下去。如你不能答应,教我也无别法,只可请你马上走路,不必再站在我姓赵的门口里了。”这几句话原是伯宣千思万想,才想出来的,说得很圆转,不敢十分得罪媚月阁,薄责几句,望她自己醒悟,并要她当众悔过,夫妻依然和好,便是请这班朋友来家,也存着一层用意。因媚月阁与方振武交情颇深,自己将她责罚了,将来振武来申,或被她哭诉前情,说我虐待了她,振武岂不恼我。而且一面之辞,无凭无证,自己犯不着为了顾全颜面的小事,得罪振武。因此请出这班和振武相识的人来,作为见证,以明自己并未待亏媚月阁之意。不道媚月阁生来心高气傲,目空一切,心疑伯宣故意当着众人耻辱她。伯宣话未说完,她胸中早已无名火发,暗想往年我在北京的时候,一班名公钜卿,化了整万银子,想娶我回,我都不肯答应,赵伯宣是什么东西,只做了我一节有余,并没有化一个钱身价,只因振武一句话,就答应嫁他,已是他的万幸。谁知他不知好歹,为着些须小事,便请出这班人来,当面坍我的台。他不想想自己和魏姨太太干的什么事,我因顾全他颜面,情甘自己受气,不给他闹破,他反不肯替遮盖,真是岂有此理。后来听伯宣逼她当众具结,不干坏事,否则教她马上走路。不由的气上加气,也顾不得辩白,只大声说:“要走就走,谁恋着你家这牢门来。”说着也不向众人作别,气昂昂的头也不回,径自走出大门去了。众人都不防她当真出去,一时吓呆了,不知所措。伯宣心中更为着急,自己有言在先,又不能拖她回来,只可眼睁睁望着她走出门去。媚月阁走后,众人都怪伯宣不该说得如此斩截,以致姨太太负气出去。伯宣无言可答,后来一想,自己的说话,并没讲错。姨太太干了坏事,不教她改过自新,难道由她随心所欲,普天这下,决无这般大量的男子。他们一窝风的帮她,很帮得不近人情。想到这里,心中着恼,便一阵狞笑道:“她去得很好,从此之后,脚尖儿休想跨进我姓赵的门口。你们在座诸位,都可作个见证。以后她若来时,我决没面子给她了。无论问那一个,天下岂有女人不规矩,做丈夫的管她管错了的,真是笑话。”说毕丢下众人,径自向里面去了。众人见他夫妻两个,一个望外跑,一个向里躲,也不管座上有客,真所为夫妻反目,连累旁人,都有些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