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手内,即忙恭恭敬敬对他鞠了一躬道:“原来是吴先生,失敬之至。”星干笑道:“岂敢。你老兄于党中内容都很熟悉吗?请你讲几个给我听听,开开耳界何如?”仪芙不敢怠慢,随把某人现在上海,某人不在上海,某人家住何处,某人所作甚事,一口气说了十余个。星干听得十分满意,颠头播脑,连说很好,今儿你着实替我们出力不少,我也知道,改日我们还得送些酬劳给你。仪芙听了,好生得意。星干命运同送尤先生回去,等日后领到款子,仍教卫兄送来给你。将来若遇机会,还得请你先生极力替我帮忙。若能将党中几个头儿脑儿弄来,功劳更大,而且彼此都有益处。仪芙答应着出来,运同送到他中法交界之处。仪芙又问运同借钱,可怜运同领的卅五块钱薪俸,花费过半,家中还等着开销。仪芙向他借,他又不敢不答应,深恐若不借钱,仪芙将来不肯帮忙捉革命党,只得忍痛又拿出三块钱,连同前债共是五元。仪芙怀着钱,欢欢喜喜回家。和他同住的那个二房东,见他四个人出去,一个人回来,问他还有三位那里去了,仪芙说谎道:“他们适才接到一封急电,连夜趁轮船到日本去了。”

  二房东信以为真,不再盘问。仪芙上楼开了房门,划洋火点上蜡烛,照见包、宋、钟三人床上衣服凌乱,想起适才他三人为着赴宴,特地更换衣服,现在已在警察局监牢中打公馆,到明天早上,便可解进制造局,那地方从前我们费了千军万马,没得进去,他们三个不费吹灰之力,安然进去游览一番,想他们虽死亦可瞑目。我既为他们要好朋友,他们身后的遗产,不可不替他们料理清楚。当下便把几件衣服摺好了,又将箱笼打开,想看看里头可有值钱的东西,收为己有。还有不值钱的,明儿卖给收旧货人,得几个钱也可贴补房租。不意包、宋、钟三人,衣箱中值钱的衣服都已典质罄尽,所剩的都是破旧衣服。宋铭箱中,还有一枝手枪,两匣子弹,十余张委任状。仪芙翻开,见是空白的,还没填写名字,随手丢在桌子上。搜寻多时,一些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,身子反累得十分困乏,发愤不再搜寻,解衣安睡。次日早起,还未洗面。运同已来找他。仪芙一见,就问他三个人怎样了?运同笑道:“天才发白,就解进去咧。今天大约还来得及审问,如他们不翻供,当夜发电报,多则三五天,便可得南京的回电,枪毙后,我们赏银也可到手了。”

  仪芙大喜。运同瞥见桌上委任状,问这是什么东西?仪芙答道:“是几张空白委任状,适才我由宋铭箱中搜得,还没填写名字,不能当作证据。”运同拿在手中,反覆细看,忽然心生一计说:“你这几张委任状,都送给我罢。”仪芙笑道:“你都拿去便了,难道你还想做正式的军需长吗?”运同笑了一笑道:“闲话少说,我们第一票交易虽还没收到价值,不过第二票买卖,也可以着手预备了。你现在可曾看准货色没有?”仪芙笑道:“那还未能一定,将来看事行事便了。但我以为必须等第一批赏银领出后快乐快乐,然后做第二批买卖也高兴了。不然一批批积将上去,焉知赏银能到手不能到手呢?”

  运同拍胸道:“这个你可放心,包在我卫某身上,赏银一准有的。不过政府虽定每名三百元,但一路折扣下来,到我们手里时,只恐数目已是不多,所以将来看货,须拣高一些的,才合得上算。你想寿伯这班人,可以如法泡制,弄他进去吗?仪芙摇头道:“他们不比包、宋、钟等,为人何等精细,这圈儿哪里套他得上。然而也决不能轻恕他们,必须慢慢的设法算计他。横竖昨儿那件事还未办妥,且待前者结束了,再办后来的不迟。”运同知他不得赏银,决不肯再替他干此勾当,只得告辞出来,回转侦探部,对星干说:“适才你教我探问姓尤的。令他再捉党人。不过他须得待包、宋、钟的赏银到手后,才肯再干。不知这赏银几时可以领出?如要多耽搁日子,贻误岂不很大。”

  星干笑道:“何如?我原说这种人放他不得,一放手便是他大了。若依我的主意,昨儿将他一并牵了进去,倒可以稳稳的得他六百元赏格。如今留了他性命,非但分我们甜头,还不免由他放刁,岂不可恼。现在你也可以学一个乖,为人在世,要发财就不能讲良心,你不负人,人便要负你。常言先下手为强,慢下手遭殃。宁使自己先负人一着,才不致处处吃亏。我看你年纪虽然有了一把,这种见识还比我差得远呢。”说罢呵呵一阵狞笑,笑得运同面红过耳,无言可答。运同呆了多时,始说:“他现在穷极无聊,昨夜已借了我五块钱,料想不够几时用,你若能先支一二十块钱给他,想必他更踊跃为我们尽力了。”

  星干耸肩道:“你说得好自在。我又没开钱庄,那里借得出许多钱。老实告诉你,我们这里开办数月,还没发过利市。每月开销倒也不小,弄着党人,都被别部分捷足先得。从前你报告那个姓陈的,又没证据,今儿虽是第一次开簿面,若再不竭力弄几个进去报销,被上头查下来,说我们吃粮不管事,将这办事处取消,你我的饭碗尚且不保,焉能再顾别人。况且我做主任的也全靠捉着党人,赏银上得些好处。目下赏钱一个钱都没有倒手,我自己也实在穷得不得了,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