累吗!”玉玲珑道:“那又何妨。烟瘾来时,就火烧到床沿上,也要吸完了,才肯走的。这是吸烟人常态,知道的人,谁也不能怪你。”吴奶奶道:“如此我告罪了。”玉玲珑笑道:“你尽吸罢,难道我还要你招待不成!”

  两个人一边讲话,一边吸烟,不知不觉,已坐了一点余钟。玉玲珑起身告辞,临行又把自己的住址告诉她听了,请她闲时到她家玩耍。这原是一句客套,不意吴奶奶第二天就诚诚心心上门拜访,与玉玲珑畅谈多时始走。又赏她家一班下人,每人一块洋钱。玉玲珑深悔昨儿自己大意,没给钱吴家下人,又急急前去候她,补赏下人一块钱。她一去,吴奶奶马上又来回拜。此往彼来,就此成为莫逆。你道吴奶奶因何这般巴结玉玲珑?却也有个缘故。原来这吴奶奶便是前回所叙那个吴四奶奶,她既作弄了裘天敏,此后就不敢再到男堂子,夜夜在月仙舞台看戏。因她心中十分中意君如玉,故而不惜工本的前去看他。可巧如玉与玉玲珑相得正欢,所谓心无二用,成了个落药有意,流水无情。吴奶奶明查暗访,知道如玉现被这样一个人绊着不放,但她与玉玲珑素来面不相识,恰巧这天两个人互通名姓,玉玲珑虽不知吴奶奶底细,吴奶奶却已知玉玲珑根底。她明知情敌当前,却也并不仇视,反曲意逢迎,有心将她巴结,意图就借她身上作一条终南捷径,若得和君如玉吃一餐饭,讲几句话,就死也情愿。玉玲珑那知就里,果被她一拍就上。吴奶奶又不惜小费,竭力笼络他家一班下人,以致玉玲珑阖家上下,没一个不说吴奶奶为人好的。往来既密,玉玲珑渐将自己和君如玉这段事,泄露些口风给她。吴奶奶听了,仍唯唯诺诺,不露声色,也不急着教她介绍和如玉相见。倒是玉玲珑因吴奶奶来时须与如玉避面,仍多不便,自己先要紧替他两个人介绍,见了一次,吴奶奶的心愿,也算遂了一半。但她因有玉玲珑在旁,对着如玉装出十二分正经模样,毫不露分毫轻狂态度,玉玲珑竟当她是个规矩人儿,什么事都不避她,常拖着她和如玉同台吃酒。吴奶奶得步进步,又把希望推广,想撇去玉玲珑,自己和如玉吃一餐饭,好说几句钦慕的话儿。但她虽有这个心愿,在实际上可是万办不到的。因这件事,若被玉玲珑知道,可不要和她过不去么。因此她只能把这念头存在心上,待时而动。这也不在话下。讲到玉玲珑每夜到戏馆中去,常浓装艳抹,珠围翠绕,令见的人目眩心惊,不敢逼视,谁不当她大家眷属。一班急色儿涎垂三尺,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的,更不知凡几。内有个名唤小松的,出身也是富家之子,终日锦衣玉食,无所事事。不免有一班狐群狗党,诱他偷香猎艳,效时下拆白党的行为。小松丰度翩翩,有财有势,自然无往不利。不几年工夫,竟成了窃玉队中一员名将。现在也看上了玉玲珑,常在她包厢左右,转来转去。玉玲珑虽没留意,却被吴奶奶看在眼内,悄悄告诉玉玲珑道:“你看这个穿黄衣裳的少年,他已连在此间看了五天戏,天天站在我们包厢旁边,两眼不住向你张望,此人看来只恐不怀着好意呢!”

  玉玲珑闻言,回顾对小松一看,见他丰神俊逸,潇洒出群,不觉暗暗惊羡,面子上仍装作不以为意模样,笑说:“管他呢,我们自己看戏就是。”她口中虽然这般说着,两眼不由她自己做主,又偷着回头向小松望了几眼。吴奶奶是何等人物,早已看出她的意思,微笑向玉玲珑附耳道:“人家诚诚心心的望你,你给他一个不睬,如何对得住人。”玉玲珑笑道:“你想对得住她,就你自己去睬她便了,与我何干!”吴奶奶笑道:“可惜他不是看的我呢。”两个人取着笑,四只眼角都不住射向小松方面。小松初见玉玲珑举动,类似大家,不敢冒昧从事,想下些苦工,转她上手。故虽盘旋在她左右,已有数日,还未敢滥用轻保此时见她二人说说笑笑,眼望着自己,他原是吊膀子的老手,岂有看不出眼上风头之理,不觉惊喜非凡,那敢怠慢,看玉玲珑背后还有空座,即忙一脚跨进去坐下。玉玲珑、吴奶奶二人见小松忽然闯入她们一间包厢内,更吱吱咯咯笑个不住,小松故意啧啧道:“阿哟,看戏有什么好笑呢?累人听唱工也听不清了。”

  玉玲珑、吴奶奶二人闻言,不约而同的都回头向小松观看。小松对她们卟哧一笑,笑得二人回头不迭,又忍不住嗤嗤笑将起来。小松见她们如此动作,更拿定其中大有意思,即把身子略向前面弯曲,贴紧玉玲珑背后,低声道:“你们二人笑什么呢?此言一出,玉玲珑、吴奶奶二人势不能再笑,却也不敢和他答话。因戏馆中究竟万目睽睽,不比是秘密所在。若轻易与陌生男子讲了话,岂不被旁人议论,故此反连头也不敢回转去看他。直挨到散戏馆时,始一笑而别。小松那里肯舍,跟他们出了戏馆,看她二人坐上包车,他自己本有汽车,即忙跨上去,教汽车夫让开一旁,自己开车,缓缓跟着她们包车而走。不意那两个包车夫听背后汽车来了,慌忙闪在旁边让路。小松此时势不能不将汽车开过包车的头,过了几步,又即停住,假作机器不灵模样,让包车拖向前去再跟。岂知包车夫听汽车又来了,又即让他朝前。这样你挨我让,一连数次,吴奶奶、玉玲珑二人都知汽车迟缓的用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