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一名出店,走到文锦跟前,听他号令。文锦道:“你给我到火烧场上,爬些烧剩的烟土出来,让我看看,可还有用?”

  那人领命,跑过去招呼了他的伙伴,同上火场寻土。鸣乾夹脚跟上去问他们,协理命你们何事?出店告诉他,协理要看烧剩烟土。鸣乾笑道:“这烟土烧过了,已和泥土一般,还想到哪里去找?我看你们的协理,真是外行,少停你们随便弄些什么东西,给他去看,只说是烧过性的烟土便了。”出店的答应晓得,走了一段,二人商量说:“烟土烧过了,灰和渣也可觅得的,为甚这位先生说无从寻觅呢?听他话中之意,只怕其中没有烟土在内罢,适才我们都得了他五块点心钱,少停还有饭钱到手,这点儿忙,一定要帮他的了。幸亏这里四周都是土栈,被烧的也不止一家,不如往几家火场上,寻些剩土,多杂些沙泥,拿去搪塞协理,只说都已没用了,就好算数。若照他教我们的法别,将别的物件去哄协理,若被看破,岂不是我们的过失。”

  计议定当,依法行事。弄了拳头大一个泥团儿,送给文锦复命。文锦拿在手中,闻闻虽有些烟臭,挖开看看,尽是泥沙,对默士摇摇头说:“果然不出你之所料,一点儿不中用的了。”默士也耸耸肩胛。鸣乾过来问怎么样?文锦把团儿给他观看说:“你看,你的四十二万银子的实货都变了这个东西,将来一点儿用场没有。我们只拿你二千多银子,现在倒要赔你四十二万,真正是大蚀本,造化了你们。”鸣乾带笑道:“我们花这二千多银子,就防这一着,不然银子难道自己不能用,却要有劳你们用吗?”文锦无言,只说你们既有四十二万货被烧在内,现在可有凭据?鸣乾道:“焉能没有凭据,有邬燕记栈簿为凭。而且货由官银行转来,那边也有栈单。便是你们杜默士先生,那天曾到此间,亲眼目睹我们上这三十五箱大土的。”

  文锦没话说了,只好盘问他因何起火,打算扳他一个差头,赖掉他的。不意鸣乾口齿更好,说:“因自来火管泄气,突然火发,施救无从,店中还烧死了一名学徒,可见变起不测,难以措手。老实说,现在的土价,逐步看高,我那三十五箱货,何止值四十二万银子,保险不过保的本钱,没保进赚头,你就如数赔了我,我们还吃亏不少数目呢!”文锦无话说了,问默士:“你看怎样办?”默士道:“既然出了保险单,收他的保险费,失事不赔,有关信用,无论如何,银子是一定要赔的了。”文锦皱皱眉头道:“这样我们回公司同经理商量了再讲罢。”

  当下向鸣乾、燕贵二人道一声再会,仍和默士同坐马车回转公司。那时总理钱如海已到写字间,文锦进去见他,口还没开,就大受如海一顿埋怨,说:“老魏,你休得生气,不是我怪你的话,你就是太贪做生意的不好。你想四十二万银子,风火何等重大,当初王先生进来问我的时候,我原晓得独家担承不得的,只恐我一个人拒绝了,给外间人说一句某人做总理,独揽大权,放着协理不问,所以才教他来问你一句,不然,寻常小事,可以答应的,我不是都替你答应下了,也不必再烦劳你咧。可惜你不明白我的意思,轻口答应下了,后来你来告诉我,我说你不该独认的,那时若要转保出去,还来得及,偏偏你执迷不悟,反笑我死守范围,做不开生意。你我都是股东,我也不能强教你不做买卖,现在出了事,一批上便要拿出四十二万银子,你我自然没话说了。不过别的股东,他们岂不要责问我等,何以不转保出去的缘故。幸亏他只保四十二万,我们公司中资本尚能够数,倘使保了四百二十万,也不转给别人,将来失了事,请问你拿什么去赔人家呢?”

  文锦听说,面涨通红,低头无语,只是叹气。挨了一阵,始对如海说:“现在我的错已错定了,真所谓后悔莫及,无法可施。适才我同默士商量,他说既出保单,一定要照赔他们,不能缺少的。我想若能挽一个人出来,向他们说情,犹如讲倒账一般,打个折头,少赔些也是好的。况姓杜的从前曾做你伙计,你若能出场去同他讲,一定肯卖你面子。若得打一个六折七折,银子也可省却好几万呢。”如海听说,连连摇头道:“老魏,你越说越弄出外行话来了。保险赔款,怎比得讲倒账。况他们又是完全烧掉的,若只遭些水渍,倒可打一个折头,或者他货少保额多,也可照货赔偿。现在听说他们的货,尚不止此数,保的还是进本,如何再好将他折扣。就是那来头人,从前曾做过我的伙计,奈他也是替人经手的,又不是他自己之货,我也不能放出做东家的势力去压制他,教他也万万吃亏不起。老实说,我经商数十年,能得有今日这点儿小小名气,也很不容易,决决没这张脸对人去进这些无理的话。不但失我自己面子,连公司中的信用也大有关碍。倘被他们传扬开去,将来还有什么人敢来请教我们保险呢!为今之计,外间的赔款数目虽大,也只好硬一硬头皮,拿出去,横竖迟早不能少他们一分一毫的,落得爽爽快快,一刀两段。至于我们内里,股东方面,也须开个茶话会,将此事通知他们,虽然是我等贪做生意之过,但究竟不比得营私作弊,赚了保险费,也是笔笔归公的,有赔款不教公司承认,教谁承认,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