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的正经,并不是说的醋话。但伯良却以为触动了她的醋意,不觉说话尖刻,乃是自取之辱,只得含羞带愧,向红珏连赔不是说:“你休得生气,谁打算讨什么小呢,我不过告诉你,王巧林意欲嫁我,我又没答应娶她,这何用生什么气呢。来来,我们干一杯酒,前言作罢。”这一夜就此没别的话头。到了次日,红珏依旧往小房子中去陪伴润生,醉生梦死,早把昨夜那件事忘得干干净净。不过伯良见了巧林,可很没意思交待了。偏偏巧林又立逼着讨他的回音,伯良恐说出红珏不答应,被他们耻笑自己无能,拗一个女子不过,只得推头家中老太太面前,还没讲妥。巧林听说,抿嘴一笑道:“原来你府上还有这般严紧管束儿子的老太太呢,你肯听她的教训,真正是个孝顺儿子,实在难得。但不知你家共有几位老太太?你是不是这个老太太生的?”

  几句话似嘲非嘲,伯良被她说得面红过耳,好不难以为情。意欲辩驳她一句,却又期期不能出口。巧林看着他,嗤嗤只顾发笑。伯良格外窘了,巧林不觉哈哈大笑道:“看你倒也长得长长大大,像煞一个男子汉大丈夫,说话怎的不怕罪过。同你一张床睡的,难道就算是你的老太太么?你虽然承认了,只恐你父亲不肯承认呢,岂非笑话。老实告诉你,你还当我是痴的,我什么都知道了,你现在是不是怕你家的老五?大约她不答应你,你就拿老太太推托,亏你不怕天打。我本来并不是要给你的,只为同你几年以来,交情还算不薄,眼看你清清白白一份人家,现在弄得颠颠倒倒,外边天翻地覆,你还睡在鼓里,不知不觉,所以一片热心,想替你整顿整顿。既然你自己畏首畏尾,不敢答应,我也落得不管你们这笔闲账了。”

  伯良听她话内有因,欲问她的下文,巧林却只顾笑而不答。伯良心痒难熬,嬲巧林说出怎样的颠颠倒倒,巧林笑道:“这句话有关你老太太的名誉,我告诉了你,你回家去得罪了她,岂不累你身担不孝么!”伯良说:“你还要取笑,究竟怎么回事?请你快快说罢。”巧林又笑了一笑道:“我不说了,告诉你别的倒不怕,只恐被人传说开来,明白的固然晓得你我交情深重,不忍令你暗地受人欺侮,被亲戚朋友背后耻笑,只恐不明就里的人,只当我存什么吃醋的念头,背地说人坏话,想得你家的好处,这名义我可担当不起。”伯良着急道:“你为何这般多虑,我可以罚咒你听的,倘我袁伯良今天听了你的话之后,泄露于人,罚我天诛地灭,雷打火烧,永不超生何如?”

  巧林慌忙止住他,休得罚咒,只消你听了我的话,不告诉别人就是咧。原来红珏同润生新迁那个小房子所在,对楼窗几家住户,前书不是说过也都是堂子内时髦倌人,同恩客借的小房子么!其中便有巧林的小姊妹在内。红珏未曾用心,加以他们色胆如天,一切举动,不虑旁人触眼。天热时候,两个人浴,大开着楼窗,鸳鸯戏水,常被对窗的人家,看在眼内。红珏并不是无名小卒,伯良又是有名的嫖客,堂子中人,很有几个晓得红珏是袁某人的姨太太,现在伯良正同巧林十分要好,这小姊妹自然要将目睹一切情形,去告诉巧林知道了。今天巧林却诚心搬这个是非,然而他口内却不肯承认搬是非的,所以未言之前,先对伯良说:“你若不问我,我是决不告诉你这些事。现在被你逼紧了,教我也没法可施,因此才说的。你家的五太太,她虽然管紧着你,不许你再讨人,可晓得她自己已相与了别的男人,小房子就借在某处,没日没夜,窝在那边,两下里好不恩爱,浴都舍不得分开,两个人合一个浴盆,一对儿大有可观呢。不相信,我可以带你同去看一下子。”

  伯良听她一边说,自己的脸上,却只顾一阵阵臊将上来。皆因巧林讲这句话,并不是两下暗地捣鬼,乃是当着房内许多人的面前而说,叫伯良面子上如何下得落台。看着巧林,恨不得叫他娘了,请她别再说下去罢。但巧林只当不知,仍问伯良:“你可相信我的话?不相信马上陪你去看,光景这时候你出来了,你的替身也上工咧。”伯良顿足说道:“你还取笑什么!谁高兴同你去看什么鸟把戏,请你别放屁了。”巧林犹说:“你还骂我放屁么?我好心告诉你,你倒狗咬起吕洞宾来了。我还有一个凭据,可要我说出来?”伯良急得对她打恭作揖说:“多谢你的好意,我感激你不尽了,请你住口罢。”

  巧林恐他老羞成怒,遂也不再多言。伯良此时,心头仿佛鹿撞一般,面色也气得红中泛白,垂头丧气,坐在榻床上,一语不发。巧林反上前安慰他说:“你休得动气呢,是我多嘴,告诉了你,别人虽然不怕你晓得了,心中惹气,我却生愁你气坏身子。老实说,你府上的五太太,现在也未必有工夫来服侍于你,我又不能到你府上来服侍你的,真个大大犯不着呢。”

  伯良无言,巧林又灌了他好些迷汤,伯良气在心上,终觉闷闷不乐。这夜他本不是红珏那里的班头,现在听了巧林之言,却有意要去闯他一闯。偏偏红珏不争气,早又上小房子中去陪伴润生了。伯良按住一肚子火,问娘姨奶奶何往?娘姨不防伯良今夜回来,所以没预备言语对付,被他问及,呆了多时,始说她和杨家三小姐一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