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来时和一个年青友人同租一船。那人貌若圣贤,眉宇之间英气射人。挥笔成章,易加掸尘,经过核试,他的才华不在公子之下,只是人特傲慢,常白眼看人。”

璞玉喜道:“有这样才子何不早说,是否戏言?”

李宪章道:“真有其人,他姓施名凌云,字自持,因兄弟排行老三,人们都称他施三爷。他家境贫寒,又因与总试官对抗,连个秀才也没考中,靠舅父度日。他的舅舅傅教授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。他虽依靠舅舅生活,却住在离城十里的西湖孤山。他也以为杭州没有文章对手,整天独自游山玩水,赋诗作歌,聊以自慰。他虽贫居闹市,将王侯高门、金玉富贵视同草芥粪土。”

璞玉道:“我与学兄交往多日,老学长知道我求贤心切,有这样的奇贤,何不早日带来见我一面?”

李宪章道:“富贵之家无才子。他若知道了公子的情况,怎肯轻易来!”璞玉笑道:“他的看法也是偏见。古时周公为武王之弟而才学堪称圣人:曹子建为魏王之子,吟诗七步成章。这些闻名于世的人都不是贫寒之家出身吧!老学长明日转告我的话,想必他能欣然而来。”

李宪章道:“公子有这样的决心,不妨我今天去一趟。”二人说着喝了茶。李宪章信步出了城,顺着西湖湖滨,直奔孤山而来。西湖四面环山,山势高低回曲正是游人散步的地方。屏障西湖南北的是岭,岭侧有两个高峰,长堤将湖水分成里外,连着长堤有六桥。处处是奇景,时时有鲜花。

文人歌女,画楼彩船,歌台酒楼的欢乐一言难尽。前贤诗词有几首:

花开红树乱莺啼,草长平湖白鹭飞:风日晴和人意好,夕阳萧鼓几船归。

——徐元杰:《湖上》



毕竟西湖六月中,风光不与四时同: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

——杨万里:《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》



山外青山楼外楼,西湖歌舞几时休?

暖风薰得游人醉,直把杭州当汴州。

——林升:《题临安邸》



水光潋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。

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。

——苏轼:《饮湖上,初晴后雨》

李宪章缓步慢行,欣赏湖光山色,到了孤山一看,环山叠翠,画堤如置几案,一湖如镜,清涟如漾晶盘,四周豁亮宽敞。考其山支水叉,非近而远,路尽而桥接,似浅而深。正在欣赏施自持徜徉留连的地方,拐过山角,路尽见村,来到柴门前。施凌云听见犬吠,开门出来,见李宪章握手言欢,进了茅舍坐下。李宪章抬头一看,三间屋子都打了间断,西间是卧室,东屋是灶间,堂屋是客房。对门桌子两旁有两把椅子,北墙挂了一轴画,上面题字是:

寒毡铁砚秃案云梯明月香桂黄卷青灯玉堂夜雨金马春风

下边画的是五柳先生放鹳图。两侧对联是:

先为稻粱书文字只缘蠹禄填丽词

除此之外,屋内空空荡荡,一无长物,家徒四壁。李宪章正在观看,施凌云笑道:“老兄莫怪我说大话,我看这杭州城虽大,城里城外诗人墨客成百上千,可是真正能论诗的没有一个。”

李宪章道:“自持兄的眼光未免太高。莫怪小弟冒昧,天下之大,非无才人,只是你见闻有限,没有遇上而已。”

施凌云道:“我确实孤陋寡闻,可是仁兄遇到的才子究有几人?”李宪章道:

“我到过的地方也有限,不能妄自揣度天下的才子。只论眼前,贲海防使的公子贲璞玉就是才华少年。”

施凌云问道:“仁兄何以得知他是才子?”

李宪章即从璞玉少年时写的《白云》诗谈起,又诵读了他的些时艺文章,一直谈到今天早晨写的感怀诗。施凌云听他这样说,不觉喜形于色,道:“杭州城真有这样的才子,我怎么没听说过。”

李宪章道:“自持兄乃饱学之士,何不与他以文会友,一试其才?日前本省应总试看了他的诗文赞道可惜生在世袭之家,不是科举正途出身,这才得了个‘恩荫’。”

施凌云道:“若说起恩荫,也就太不体面了。你看,富贵之家出身的有才之人,谁不愿意正途出身去争头名状元?”宪章道:“虽说那样,有真才实学的毕竟与完全靠祖上恩荫的不同,你不信我的话,什么时候同我去一趟就知道真假了。”

施凌云道:“小弟平素最不愿出入于权势之门。”宪章道:“璞公子尊贤重才,你不要误解。”施凌云道:“真若如此,可否相约见面?”李宪章道:“文人诗酒无约,可乘兴即去。”谈笑欢洽又喝了几杯,住了宿。次日早晨李宪章带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