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寅遂在安老爷跟前一力举荐吕昆。安老爷道:“老夫一向闻得此人,乃称风流才子,但未见其形,不知贤侄可能同他到舍一会否?”张寅道:“既然要会他一面,却也不难,老伯可备下请帖,藉此席中一叙,可以观其动静。”安老爷连连点头道:“此言不谬。”当下计较已定,张寅告别,安老爷一躬送出。

  张寅离了安府,一直赶至阊门,已是午饭时候。到得吕昆家下,吕昆见面就问:“所托之事可成就否?”张寅道:“贤弟太性急了!想婚姻大事,又非买卖可比,那里这等容易?”吕昆道:“如今闲话休题,兄长可曾见过那安老儿?有何话说?”张寅[道]:“适才却在安府而来。如今安老年伯要当面一会,还要请教佳作。”吕昆道:“要论做诗赋,不在小弟意下。但不知是几时前去?”张寅见他着急,他偏愈缓,把个吕昆活活急杀。正是:

  好事从来不易得,世间无有不艰难。

  只些时他俯首低眉,心神不定。[张寅]连连的笑道:“贤弟不必如此!自古道:事宽则圆。且去见了令堂,再作计较。”

  二人同至里边,鲍氏夫人道:“贤侄一向公冗,为何不来走走?”张寅道:“只因游学回来,家下俗事未完。今日特地前来请安。适才在兵部安老年伯府中,道及吕贤弟才貌。安老年伯有一令爱,欲小侄为媒。我想吕贤弟尚未婚聘,小侄在安老年伯跟前极力保荐;安老年伯说但闻其名,未见其人,意欲当面一会。故尔小侄前来道喜。”鲍氏夫人道:“既蒙贤侄雅爱,足见兄弟情长。但是小儿轻狂,诸事还要贤侄指教。”鲍氏夫人命人备饭,与张相公用。用毕告辞不题。

  再言安老爷将托张寅为媒的话,对谈氏夫人说明。老人家择婿甚急,一刻也不停留。头一天吩咐厨下备酒,洒扫花园伺候,写了两封年家眷侍生的请帖,上写:“翌午涤樽候光,恕不庄启。”差了两个家人,到张、吕两家投请。

  张寅接见了帖子,清晨梳洗已毕,正欲动身,邓氏道:“相公,这等清早何往?”张寅道:“昨日安兵部家下了请帖,为代吕家叔叔作媒,请我陪席。”邓氏道:“既然安府中大开东阁,却是桩喜事,相公何不换些新艳服色过去?”随即换得衣冠楚楚。这正是:

  黉门秀士朱衣客,又作淮阴月老人。

  命书童跟随,到吕府中来。

  见了鲍老夫人,道:“昨日安老年伯下得有帖,请令郎赴席;小侄是个陪客,故尔前来,同令郎一同赴酌。”鲍氏夫人道:“既是如此,酒席间一切拜托贤侄照应。恐怕他少年人不谙世务,反为不美。”吩咐公子更换衣巾,收抬得停停当当,在此等候安府中差人来请。张寅道:“贤弟此去,须要做作些才好,方见得我们学文。等他再四佩服,那时我在旁边自有调停。如今愚见:待我先到安府等候;须等请过三次,贤弟方可前去。”

  张寅言毕,随别了吕昆,望安府而去。不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第四十六回 吕昆辞婿浑是假 兵部择婿一团真

  词曰:

  红蓼岸家家卖酒,绿杨桥处处横舟。裹春风,袖子轻,医诗句,驴儿瘦。自把桃花插满头,且莫问旁人笑否。

  按下闲词。

  话讲张寅上轿,跟了四个家人,一直到得安府门首下轿。早已有人报知,安爷出来迎接。只见张寅一人。安爷道:“老夫屈驾,有失远迎。吕家贤侄为何不来?”张寅道:“吕昆弟只因昨日有一朋友托他写寿屏,立等今日就要。适才小侄在他家下相约,已经写了一大半,还有些未曾写完,故尔小侄先来通信。”安爷道:“多蒙贤侄费心!等待大事成全,另当登门奉谢。”连忙邀在书厅坐下,分付献茶。这正是:

  欲求门下乘龙客,全杖冰人撮合成。

  用毕了茶,又等了一会。命人请过三次。安老一生性急,见吕昆尚未到来,连望着张寅道:“吕家贤侄如此做作,大有一派书气。不知可有真才否?”张寅道:“小侄焉敢蒙混?若问此人,实系我辈之中魁首。少停老伯一见便知。”正在闲谈,忽有人报道:“吕相公已到门首了。”安老爷忙同张寅迎出大门首。吕昆下轿,一躬到地:“小侄奉招来迟,幸勿见罪。”安老爷也还了一揖,道:“适间贤侄公干未毕,催促取厌,正是有才者多劳。老夫候驾已久,请里面坐。”三人一同来至大厅,行过宾主礼,分宾坐下。

  先是一道清茶,然后摆上桌盒,命人换茶坐下。安爷道:“久慕贤侄大才,名重姑苏;又喜青年入泮,将来必掇巍科。昔与尊翁同朝,素邀相好,未知贤侄有此大才,可敬可羡!”吕相公道:“小侄初游泮水,一介书愚,毫无才识。老年伯名重京都,德播海宇,久为吾辈增光,不胜望仰!”安老爷见他堂堂一表人才,出口成文,可称满腹珠玑,胸藏锦绣,暗暗点头道:张家贤侄果然言语不差!

  用毕了茶盒,去到书厅坐下,连连开言道:“老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