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见吩咐驿丞果除了徒夫的名字,感荷不胜。因再三叩谢道:“小人从前作过无限之恶,花老爷一毫不究。反哀怜死命。而曲赐生途。小人虽是禽兽,而受恩如此。亦愿项领俱捐,而少报万一矣 况故国回去实无面目。适又闻花老爷有功名之路。倘车轮马足之下,有一劳可效,虽死于汤火如荣如今日矣,求老爷再开恩收录。”花天荷道:“本镇今日放你,是本镇之情。你此时又感本镇。依依不去,是你之情、汝要本镇收录,须知收录之后,设有委曲,为功为罪则有军法从事,而非用情之地矣、汝须斟酌。”赖秀才道:小人没甚斟酌,自今以后之身,皆老爷所生之身,倘有效用之处,便任老爷,死亦死得有名矣 至于犯罪。又不待言矣。”花天荷听了言道:“今汝能改过自新。发愤如此,后之功名可盖先尤矣。”因替他改个名字,叫作赖自新。吩咐注在听用册上,又吩咐赏银二十两,叫他置办衣服。不一时,赖秀才一个扯纤的徒夫,竟然焕乎一新矣。正是:
禄莫相中觅,官休命里寻。
贵人抬眼看,便是福星临
花天荷一路游游衍衍,忙忙行到福建,已是三月初旬。早已有会试录报到舡上,看见柳青云又在三十六名之上,满心欢喜。料青云决不至失信,必然赶回。使不沿途耽搁,竟一程一程前进。又不半月,早到柳家了。
此时杨夫人与蓝玉小姐已知他中了解元,又荐升了总戎。今见他一到任即来他家,十分欢喜。因叫家人书童请入内厅相见,先拜见过诸座下,一面奉上茶来。杨夫人先申谢道:“小子顽劣无知,感荷花爷训诲,提扳得能上进,老身铭感不尽。今花爷大才大志,荣任两广。老身又不胜雀跃。”花天荷道:“小侄承令即惠爱,互相琢磨,今得名成,上可继令先京兆之书香,下足娱老伯母之朝夕,小侄与有荣焉。小侄又托老伯母福庇,钦任两广讨贼,故特来拜谢。杨夫人道:“小子前日在贵府与花爷相去时,不知可曾有约花爷,几时回家?花天荷道:“令郎曾约小侄,殿试过不候选官,即驰归,为小侄以完前盟 又再三叮咐小侄留此以待。”杨夫人道:“小子既是有约,定不敢失言、既是这等,又要屈花爷少住几日矣。”因吩咐家人收拾大厅后楼屋,请花爷住下,以便官府往来。花天荷辞谢仍在后园书房内住。府县官员一人也不接见。
过了十几日,望不见柳青云归信。只管延捱,又恐怕迟了上任之事。若要上任去,又恐怕亲未成。只管耽搁,心下甚是踌躇不决、欲要杨夫人先做了成婚。因悄悄对一个得力的家人道:“你说老爷向日为我定的这头姻事。前日上京临别时,许我会试毕即赶回成全 今不见回,我又到任要急。烦你禀知太太说。此亲在于何处?不消等你老爷回来,可先作得么?”家人领花天荷的言语,只得报知杨夫人。杨夫人因向女儿商量道:“这姻事不知你兄弟怎生与他说的,要作亲必待他回来方妙。只若等不得,请他先去上任。候青云回时。送到任上成亲罢。”杨夫人将此言吩咐家人,家人就—一禀知花天荷。花天荷又说道:“任上成婚也不为迟,只是前日付与夏按台的遗计,说是亲夫人写的,不知内中有甚妙处?若不作个亲会明白 恐此去说差了,露出马脚破绽了,便有许多不妙。求太太作主,早早玉成了。同到任上,便万无一失矣。”家人又言知杨夫人,杨夫人又与小姐计议。
小姐因暗暗想到:遗计的册子,自己所习,有甚不知?定要成亲?此必是他催亲之意。”细细想道:“不知他为何这急于催婚,莫非少年人欲情过重?又暗暗想道:我记得兄弟曾说,他说面目若不与兄弟一般,自愿终身不娶、故兄弟不避嫌疑,竟将我许嫁于他。今见他如此急急求娶。又似有个饥不择食之意。待我探他一探,看是如何。”因暗暗叫外书房中服侍的两个童子进来问道:“这花天荷可曾问你么?二童子道:“这花老爷当时搬问小的道:听得说有一位亲眷家的小姐。住在你太太身边。果然有么?小的回他没有。花老爷只认作是小的说谎。”小姐因悄悄吩咐家童道:花老爷若再问你。你可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。两个童子领命去了。
恰恰这日。花天荷在书房中独饮。饮到半酣之际,忽看见当日初到园时题赠柳青云的十首绝句还贴在壁,又看那边一道白玉梨花恰有上似柳青云之貌。因想道:“此虽一时快心之咏,今日看见却转似有心而题。青云且许我新夫人与他无二。则此题不但赠青云并赠及新夫人矣、可见凡事皆不偶然。”因又向两个童子道:“我问你话,你再不肯明言。明日你老爷回来,我对你老爷说了。叫你老爷痛责于你,你却不要怨悔。”两个童子道:“花老爷问,小的怎敢不直告、但恐花老爷问的正是我家老爷吩咐小的不许我说的。”花天荷听了大笑道:“既是老爷吩咐你不许说的 我也不怪你。但你老爷回来。此事是终要对我说的。你两个何不献些殷勤?先对我说了 也见得你两个好意,我决不对你老爷说就是了。”两个童子又道:花老爷既讲了不对老爷说,小的便不敢再隐瞒了。但不知花老爷要问何事?花天荷道:别的事不问你,只问你家太太与你老爷前日为我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