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我因同乡李烈钧近来在大森办了一个体育学堂,定要请我去当生徒监。我辞了几次,辞不掉,碍于同乡的情面,不能不去帮忙。明日星期一,他学校开课,我只得于今日搬进去。请你将我帐算来,我在此清检行李。”望着馆主女儿道:“你帮着收拾收拾。”馆主人及馆主女儿听了这话,登时如掉在冷水里面,半晌没得回话。王甫察叹道:“真是没法的事。我住在这里,几多闲散,几多舒服,岂愿意无端的搬到那冷静所在去?好在办事的人都是我的同志,一切事都可委托,我便每日到这里来一次,也使得。”馆主人答道:“但愿先生如此才好。”说着叹气唉声的去算帐去了。馆主女儿掩着面,伏在席子上哭起来。王甫察胡乱安慰了几句,便收拾行李。馆主女儿哭了一会,禁不得王甫察苦劝,住了啼哭,帮着王甫察将被包打好。桌上几上的零星什物,王甫察已收拾得干净。馆主人送进帐单来,王甫察照数给了,复赏了几块钱给下女。叫了一乘货车,拖着行李,又极力安慰馆主女儿一会,押着行李,到巢鸭町的新贷间来。整理了两三个钟头,连午餐都没工夫吃。整理清楚了,心想:苏仲武的戒指不能不送去。跑到附近一家日本料理店,随便用了些午膳,便乘车到苏仲武家来。

  才走到神保町马场照相馆对面,只见胡女士迎面走来,手中捧着一个四方的包儿。见了王甫察,远远地笑道:“到哪儿去?一向不见,我倒很想念你。”王甫察笑道:“你从哪里来?手中拿着什么?”胡女士已走近前,将包裹给王甫察看,道:“还是前月照的相。那回和你在中华第一楼喝醉了,就遗失在中华第一楼。我只道丢了,也懒得去找寻。方才遇了苏仲武,他说我还有像片在他那里。我一时听了,还想不起来。你看好笑不好笑?”王甫察笑着将像片接了过来,就手中打开看了会,殷勤讨了两张。胡女士道:“你不要拿着胡乱送人。我的像片不是给人家做玩品的。”王甫察点头道:“那是自然。你近来的生活怎样?做什么消遣?”胡女士忽然一眼望见王甫察手上的钻戒,且不答话,拿了王甫察的手,看了又看道:“你这戒指是新买的吗?”王甫察心想:若说是借来的,太不体面,只得点头含糊答应。胡女士追寻道:“你何时在哪家买的,多少钱?”王甫察随意说道:“买得老苏的,四百块钱。”胡女士道:“是真吗?”王甫察不知胡女士和苏仲武为这戒指闹过一番口舌,正色道:“不是真,难道骗你么?”胡女士忽然改变了脸色,忿忿的道:“你此刻打算到哪去?”王甫察道:“你有什么事?问了做什么?”胡女士道:“我要找老苏有话说,你得和我同去。”王甫察见了这情形,知道这戒指必与胡女士有关系。小人心理,惟恐天下不乱,横竖与自己不相干,乐得看热闹,便道:“我正要去老苏家,你才从他家来,又去干什么?”胡女士掉转身就走道:“你管我呢!”王甫察跟在后面,猜想这戒指必是胡女士的,高兴的时候送给了苏仲武。此刻见苏仲武又卖给我,忍不住心中忿怒,所以要找他说话。

  又想:这戒指我七月在陈志林家初次和苏仲武见面的时候,就见他带在手上,难道那时便送了他吗?王甫察胡思乱想,早跟着胡女士到了苏仲武门首。此时苏仲武正在对梅子陪不是。因为胡女士到苏仲武家拿像片,胡女士的淫冶态度,在梅子眼中见了,实在容纳不下。胡女士的脾气可是作怪,只和他一男一女坐在房中,她倒不见得十分作态,一有了第三个人,她的欲火就更按捺不住了,骚言荡语,也描写不尽。又见梅子生得腼腆,未开言先就有些羞怯。胡女士飞扬跋扈的性格,虽没什么醋意,然她素来是拿着人当玩物的,故意的也要搂着苏仲武开开心。梅子见了,羞得恨无地缝可入。她又操着可解不可解的日本话,打趣梅子几句,只急得苏仲武双手作揖,请她出去。

  胡女士去了,梅子哭得和泪人一般。苏仲武慌了手脚,使尽了赔礼之法,才止住了梅子的悲声。猛然听得门响,回头见胡女士又来了,吓得不知怎样才好。接着王甫察跟进来,苏仲武只得让座。胡女士开口说道:“老苏,我只道你是个老实人,哪晓得你还是个极刁狡的东西。你不是前天对我说,你那钻石戒指是你父亲给你的,我要和你换了做纪念,你死也不肯的吗?为什么又四百块钱卖给老王?你敢欺我拿不出四百块钱,不能买你的吗?啊,我知道了,你看我拿着戒指和你换,你怕吃了亏,又不好意思和我讨找价,所以捏出那些慎重的原故来。

  你这人才刁狡,我岂是讨这些便宜的人!”苏仲武听了这番发作的话,茫乎不知其所以然,翻着眼睛问王甫察道: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我几时四百块钱卖了钻石戒指给你?”王甫察才听出胡女士动气的原因来,不禁大笑道:“没事,没事!你们都不用着急了,只怪我不好,信口开河的说话,惹出你们这场笑话来。”说时,将戒指脱了下来,递给苏仲武道:“我来还戒指给你,在马场照像馆对面遇了她。她问我这戒指是买的么,我因懒得说原故,糊涂答应她是买的。以为不关紧要的事,她必不会追问。谁知她定要问我在哪里买的,多少钱,我就随便答应,说是买了你的,四百块钱。他听了,定要拉着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