侄的同学。我就留他住下,送他盘缠,替他冒了高要的籍,去人端溪学堂。好在那学堂的总教习,是我的先生,所以答应收下。他不合到什么阅江楼上,填了一首词,触怒了制台,要拿他办罪,已捉住了,又在江中被他同伙劫去,就是贼船上查着炸药的那桩事,原来是他做的。制台拿不着人,要着我先生根究,先生信来说我结交匪类,着我交出这贾希仙来,不然,就要行文拿我。哼哼!我现在此地,他们官府就能拿得到我吗?我却置之不覆。后来有个朋友,从广州来,说起我那位先生,为了贾希仙的事,着急病死了。倒也干净,没得人来噪聒了。听说这贾希仙,如今已到东洋,贤侄这人到底什么来历?他究是湖北那一县人,为何安心造反,你和我说个明白。”淡然道:“这人和侄儿一直同学,并无造反的念头,叔父只要想他,初到广东,那有同伙,一定是被歹人劫去,将他出名的。他的住处,侄儿也不甚晓得,他是从外县来就学的。”原来淡然深恐说出希仙住处,致他的家里受累,所以瞒了他叔父不提。当晚淡然就住在他叔父处,明早打听得富顺轮船要开,就同陈、宁二人上了船,仍旧坐的大餐间。淡然和孙谋闲谈贾希仙的一番举动,孙谋大为诧异,虽然是好友,却也没法救他,只得置之不问。到得广州,赁了一所房子,在都府街住下。孙谋家里,本是大姓,同宗的人不少,孙谋一一去拜候,不免添了一番酬应。又有些学堂里的人,晓得他著过一部《新法删经》的,多来请教,闹得臣门如市,应接不暇。
  契辛逐日在外面打听学台的门路,要想替他们安排。有一天在最宜楼和淡然吃酒,听见旁边桌上,两人交头接耳的密切谈心,隐约听见,说了学台两个字,契辛疑心,看那两个人的样子,一是瘦脸尖腮,穿件黄旧的川绸单衫,手里一把折扇,时时扯开,有些书画在上面。一个是大黑胖子,穿件湖色熟罗衫,上面的油迹两三块,是老油迹,洗不掉的,襟上挂着一个眼镜袋,是洋漆刻花的,一副玳瑁边茶晶眼镜放在桌上,只顾和那瘦脸的密谈,年纪多不过四十来岁,一口官话。契辛看了多时,忍不住过去请教,那二人见他来了,连忙立起身来招接,请他坐下,叫伙计添菜添酒,彼此道了姓名。原来那胖子姓莫号諟真,那瘦子姓巫号作道,那胖子自己说是潮州人,一晌在京里做皮货生意。那瘦子说道:“我是直隶易州人,跟了这位李学台出来的,我们二人是京城里认识的朋友,在此碰着,叙叙。尊驾何来?”契辛道:“我是送两位舍亲来考的。”那瘦子道:“令亲是在庠的吗?”契辛道:“不是,是捐的监生。”他脸上就棱了一棱道:“啊呀!监生要指望学台送考,只怕有点为难。广东全省的监生,有几千人哩,只取一百几十个,你道难也不难?我说句不中听的话,还是劝他不必进场罢,倒少吃一天苦。”契辛道:“足下说那里话来,那有特特的来考,不进场的,正要请教足下,有什么法子想没有?”那巫作道只是摇头,将身子摆了几摆,呆着脸想了一会,低低的向契辛道:“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,我们到番菜馆去罢。”立起身来,叫伙计算帐,叫的菜不要了,算下帐来,两桌共吃了一吊五百钱。巫作道在袋里尽摸,口里说一总归我算,莫諟真又要抢着会帐,你推我拉的不得开交。契辛取出两块番银,交与伙计,说连小帐在内,二人见契辛会帐,方才住手,又要赶来抢,那伙计已下楼去了,只得说声叨扰,契辛约了淡然同去,淡然却看见他们不堪的样子。着实不耐烦,说:“小弟有事失陪。”作别回寓去了。正是:
  衡鉴无凭宜货取,文章入够仗钱多。
  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十一回 撞木钟名士登科 亏国帑道台借债
  却说陈契辛同了莫、巫二人,到得番菜馆,占了一间房间,开过菜单,契辛就问巫作道:“考遗才的事,究竟有无法子,可以拿定送考?”巫作道道:“不瞒你说,这位宗师大人不比别个,竟是弊绝风清,休想做得一毫手脚。向例这广东考遗才,只消花费二百银子,就可取出的,这回却不行。”指着莫諟真道:“他也有一位令亲,托我通个关节,我还不敢应承,你令亲要是个财主,出得起一千八百的,便有点意思,不然说他无益。”这契辛是个直性汉子,又且家业殷富,挥霍惯的,为了妹夫的事,出一千两千银子,不在心上,就说道:“只要还我凭据,哪怕多出几两银子,也、不打紧。”巫作道大喜道:“难得尊驾为着令亲这样诚心,也罢!我替你想想法子,看你令亲的运气怎样,明日饭后三点钟在学台衙门前等我,便可成交。”当下吃过番菜,大家散去。
  契辛回到寓处,淡然问起通关节的事,契辛只说并未讲妥。宁、魏再三嘱托,叫他不必去花冤钱,此处骗子极多,休要上当,契辛口里答应,心里不然,到得次日两点钟,仍赶到学台衙门前去。那人恰好从里面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,满面笑容,拉着契辛的手道:“我们到艇子上去。”说着雇了两乘轿子,一直抬到花艇。原来广东花艇,算是个最阔绰的去处,这艇子犹如房子一般,钉呆在珠江里面,摆一台酒,要几十两银子。当下二人同到艇上。那巫作道是和这艇上熟识的,叫他开了个楼舱,摆出鸦片烟盘。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