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府扶起,慰之曰:“探花宜自惜,无过伤矣。”
建章泣曰:“父母年迈,不能定省寒温;父母临丧,不能自守礼制;府尊至而不迎;吊客来而不接。不孝不敬之罪,实弥苍天。”
知府劝曰:“父母之丧,谁能免乎?探花不可过伤,切宜自珍。”众官亦劝,建章只得点头。各官辞出,建章掩面哭送。各官别去,建章又扶于柩上痛哭。亲友苦劝,始略进饮食。于是,将择日治丧。
忽又有二少年,素服而来,后有随人,手捧祭仪。建章在孝帐内,觑见二人,乃庭瑞兄弟也。因居丧,不便出迎。庭瑞令摆开祭仪,遂与兰英在灵前礼拜。庭瑞自读祭文曰:
维年月日,张庭瑞暨弟兰,谨具牲仪,致祭于方翁老大人之灵前,曰:呜呼,方翁不幸数终。浮生若梦,渺渺一空。人岂不伤,我心实痛。翁如有灵,享我一尊。吊翁盛德,远布福泽。君为嗟惨,民为断肠。吊翁治家,教子有方。名传天下,才胜群英。想翁当年,凡谋有节。哭翁辞世,伏地流血。报国以忠,治民以德。幽为鬼神,正气永赫。呜呼痛哉,伏为尚飨。
读毕乃起,建章叩头谢宾。庭瑞扶起,共入孝帐内。谈及数语,内堂席已安排,遂请庭瑞、兰英饮酒。建章相陪,各言别后之情。
酒过数巡,庭瑞起身曰:“弟在九江雇船到此。今船湾在朱子内等候。当此顺风,不能久留。就此告辞,数月后进京,再来造府。”
建章留之不住,只得送至门首,乃曰:“弟制服在身,不敢远送,望勿见罪。”
庭瑞曰:“是何言也,孰不知礼。”言讫,一揖而出。来到船上,即刻开船。顺风而上,往吉安而来。自是,建章在家,择日治丧,自此谨守服制。
再说何大姑在家,自从打发庭瑞、兰英,进京去后,家中虽然富厚,亦觉冷落,乃往妹家居住。妹夫夏松,甚是礼敬,其妹终日,相与笑谈。妹因无子,亦有忧思。屡劝其夫娶妾,夏松只是不从。大姑亦每用好言劝解。
一日,张家仆来禀大姑,曰:“家中报子到了,报姑娘中了会元,大相公中了第三名。”大姑大喜,乃作书,令执事之仆,打发报子去讫。
过半月,又有仆来来,曰:“家中又有报子到,报大相公中了状元,姑娘中了榜眼。”大姑闻得喜报,乃辞过妹夫,即起身归家。其妹同来贺喜,姊姐同驾一车,仆从随后。比及到家,多以金银,打发报子去了。
又过一月,忽报状元回府。时大姑正与妹妹,在房中闲坐,闻得此报,即与妹同出中堂。但见满堂旗帜,庭端、兰英立于堂上。见了母亲,遂跪拜于地。大姑扶起,命拜二姑。二姑忙欲答礼,被大姑捉住,受了四拜。庭、兰拜毕,大姑命坐于侧,细问京都之事。庭瑞乃将福建巡抚上表,及父亲含冤之故,言与母知。
大姑闻言,不胜忿怒,曰:“我在梦中十余年矣。近在尔姨娘家归来,始知宏贼那厮,家产尽绝,原来如此,恨未生食其肉耳。今蒙福建巡抚,与尔父报仇。此等大德,即当往谢之,且得祭尔父之灵。”庭瑞点首应诺。
兰英又曰:“今父亲蒙皇上,敕封为天下都城隍,各省有诏颁行。”
大姑曰:“以尔父之德,为城隍,于职无愧。然圣上之恩,难以报效耳。”庭瑞又将建章得中探花,及其父母双亡,一一说了。
大姑曰:“彼既无父母,须要他到此招亲。”
二姑曰:“此言是也。只是他现在居丧,且待他满了孝服,作书请他便了。”大姑点首应诺。当下择日祭祖,房族人等,为之竖旗挂匾,忙了半月。
于是,庭瑞与兰英,同往福建。不一日,到了省城,令仆具帖,入巡抚衙内。刘忠在内衙,见了状元、榜眼名帖,随步出头门迎接,与庭、兰揖让不过,挽手同进暖阁。到了后堂,庭瑞与兰英,便纳头下拜。正是:
兄妹同谢德,父子共沾恩。
未知刘忠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十二回 祭城隍刘张三结盟
接圣旨兄妹两承恩
话说刘忠迎接庭瑞、兰英至私衙,庭、兰倒身下拜。刘忠忙扶起,逊坐于客位。
乃曰:“殿元先生兄弟到此,弟实难解。请问光降敝衙,有何见意?”
庭瑞曰:“大人忘却白圭乎?”
忠曰:“白圭已解进京师,状元何以知之?”
庭、兰泣曰:“授大人白圭者,学生之先父也。大人所戮者,先父之仇人也。大人为先父报仇,真乃重生之父母也。因在朝,立于班中,帝将白圭出示诸臣,是以知先父之冤矣。”言讫,以手试泪。
忠曰:“原来愚所梦者,乃状元父也。虽然受害于宏贼,今贼已被弟所杀,则令先君之恨已泄矣,又何伤哉?且令先君,又受皇上敕封,为天下都城隍。今圣像现在此间,弟明日与状元,同往致祭如何?”
庭瑞曰:“感大人巍巍之德,已无可报效。若再劳大人,先君亦恐不安矣。”
忠曰:“城隍乃我境内之主,礼所当祭也。倘状元不弃,愿结为兄弟。”
庭瑞与兰英曰:“若大人见爱,得常侍左右,故所愿也。”刘忠大喜。三人遂于衙内,嘱告天地,愿结为生死之交。刘忠年二十居长,庭瑞十六次之,兰英居三。于是,设酒欢饮,至晚方撤席。兰醉先寝。刘忠邀庭瑞,至书房闲散。庭乃暗将兰英男装之故,对刘忠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