岂容他适?况有盟誓乎!我愿不遂,有死而已。’似此如之奈何?”
夫人自思:“只有此一女,倘遭不测奈何?”
又想:“纵然我依从,老爷不肯相容,亦是枉然。”
乃曰:“尔可对小姐说,叫他不可造次,恐伤性命。且待老爷回来,再作商量便了。”梅香乃将此言回复小姐,两人暗暗欢喜,只待父亲回衙。
过了数日,杨巡抚巡边转身,与夫人相见,未及言语,忽报主考到了。巡抚即忙起身,迎接主考进了贡院。巡抚便在贡院内监临,至出榜后方才出来。及主考进京去讫,自己又作武场主考。直至十月间始得闲暇,方与夫人叙话。
言到菊英身上,便将吴城河下,与庭端订婚之事,说了一番。巡抚即命人唤梅香。梅香正与小姐在房中说话,忽闻前厅呼唤,明知是吴江之事。
小姐嘱梅香曰:“老爷跟前要好生说话。”梅香领诺,来到前厅。
巡抚问曰:“尔自家中伏侍小姐到此,那吴江之事,尔知其情否?”
梅香曰:“知情。”
巡抚曰:“尔可从头说来。”
梅香曰:“夫人尽知,婢不敢言。”
巡抚曰:“有甚为证?”梅香曰:“有诗。”
巡抚曰:“可将那诗拿来我看。”梅香即到小姐房中,问小姐拿诗。菊英只得用纸抄出,付与梅香。自己也却到厅后窃听。
且说梅香来到前厅,将诗呈上。巡抚接过手来看了一回,大怒曰:“这诗中说‘嫦娥只合在蟾宫,谁觉今宵下九重’之句,分明是这贱人去勾他了。杨门不幸,出此辱女,若不除之,有何面目为人上之人!”即呼家奴:“用乱棒将她打死,抬来见我。”家奴因夫人在坐,俱不敢动手。巡抚怒气更加,乃自取一棒,赶入菊英房中去了。夫人与梅香唬得面面相觑。
却说菊英在后厅,听得父亲势头不好,乃避入后花园中。那杨巡抚直赶进花园,菊英急得无路,只得跳入古并自尽。时花园中有一老仆王中,正在裁花,巡抚便命王中曰:“尔可将此座土墙推倒,掩盖此井。”王中领诺,假意掘墙。俟巡抚出去,便用麻索将菊英扯上,开了一扇后门,令其速逃。王中却又将土墙掩塞此井。夫人闻知女儿活埋于井中,痛哭不已,数日饮食俱废。巡抚因一时之气,逼死女儿,后来却也懊悔不了。
且说菊英得王中救出,逃奔南门外来。此时遍身皆湿,幸井中水不深,口未进水。及至南门,日已过午,傍着一条小路而走。约走了七八里,到一地方,四面皆是高山大岭,树木丛杂,又有一亭子,上书“前阳山亭”。时人已困倦,天已昏暮,无路可奔,只得坐地而哭。
忽一白发老人,手倚竹杖而来,问曰:“女子何事,在此哭泣?”
菊英乃以实告。老人曰:“原来是位小姐,失敬了。今且请到小舍暂歇,明日再作他计可也。”
菊英谢曰:“即蒙老公公相济,直乃重生父母也。”乃随那老人转过山坡,见有一所大厅,门口直书“尚书府”。入门见有公案,两旁皂隶,惊惊恐恐,宛似衙门。
转入后厅,见有一婢女,老人问曰:“夫人何在?”言未毕,只见数婢妾拥一老妇出来。
老人谓老妇曰:“杨小姐到此,可速治酒洗尘。”又谓菊英曰:“此即老妻也。”菊英近前与老妇见礼毕,分宾主坐。老人约陪坐片刻,遂出去了。
须臾,婢烹香茶献上。茶毕,席已设矣,老妇请小姐就席。时厅上灯烛辉煌,灿若仙宫,杂肴具呈,敬礼尤甚,数婢女事酒,十分殷勤。席间颇热,菊英微汗出,婢女乃为之拂扇。
菊英将醉,老妇命婢扶之寝。一婢执灯,两婢相扶,入一厢房,十分幽雅,桌椅俱全,锦被绣榻,果然尽美。菊英和衣而卧,婢乃为之盖被。须臾婢出,自外掩门,菊英自叹曰:“今日几乎死矣,不期而遇此缘人,真奇遇也。”自觉醉甚,乃闭目而睡,徐徐睡着。
天明醒来,乃见四面高山,卧于荒野之地。转头视之,乃见一墓。墓上书“故考张公盈川妣李氏之墓”。菊英大惊,乃悟夜来之事,是与鬼聚也,乃拜谢于墓前。
时天已大明。见左手有条大路,乃随路而走。约数里,见有一大村,村中颇多大屋。
菊英走至村前,有一人约年四十余,飘然而来,迎近菊英之前,叫曰:“来者莫非杨小姐耶?” 
菊英曰:“然,君何以知我?”
那人曰:“且请入小舍,容我申告其由。”菊不辞,乃与那人入其厅。原来此人即张盈川之子,张博之弟也。因守父墓,遂建居于此。
当时,请菊英坐定,乃曰:“老夫姓张,字昆山。先父字盈川,已去世多年。昨晚三更,梦先父至,谓:‘明日辰刻,有杨巡抚小姐,以难奔逃,路过我家。可请入村,以礼相留。”适间早起,以梦寐之事,尚未深信。不料小姐果然到此,真乃奇事。”菊英闻言,亦将昨晚之事,细说一遍,两相称奇。于是,菊英乃寓于其家。昆山之妻郭氏甚贤,菊英拜为义母,称昆山为义父。昆山有二子,一名登,字敬威;一名华,字显威。皆善诗文,与菊英结为姐弟,不题。
却说菊英之母王氏夫人,终日哭女不已。老仆王中,见巡抚在书院昼寝,乃密来见夫人,具言救出菊英之事。乃与王中白银百两,令其四处寻觅:“若有踪迹,速来报我。”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