者,也有五十多岁,有三个儿子,都娶了媳妇,一家子过的很和气。
  他家原很过得,因那年修皇陵,管工的官要使费,想他给的不够分儿,诸事挑持。说他的石头大也不好,小也不好;厚的叫他铲的精薄,薄的又要叫他换厚。闹得他左赔右赔,将一分家私赔光还不饶他。后来我听见说,幸喜咱们老爷正在工部里做员外,对那些管工的官儿们说了情,好容易才将这件工程完结。
  那刘家的父子,将咱们老爷就感激了个使不得。这会儿提起老爷来,他们还是念不绝口。他们父子为人正直,从不欺心骗人。
  以此这些各庄的大大小小,都同他很相好,谁不相信他呢?”
  老张正说未了,三儿带马过来。贾琏起身,小子搭上马褥,问老张 :“咱们到铁槛寺,往那条路去?”老张道:“打这儿向 南去,过了赵公爷的坟,向西一拐,转过柏树林,拣直向东去,走到土神庙戏台后身,再向西去,过一座长板桥,向着南去就瞧见铁槛寺的那一带树林了。”贾琏命三儿记着。主仆上马依着他的话,扬鞭而去。果然转向东西,过了长板桥,一直来到铁槛寺山门下马。有个沙弥瞧见,赶忙入寺通报老和尚。
  贾琏往里进去,见老僧法本出来迎接,上前施礼说道 : “长远不见二爷,今日是什么风儿刮到这儿来呢?”贾琏笑道: “特来照顾你的买卖,找你商量。”二人来到方丈,与法本见 过礼,彼此坐下,侍者们送茶伺侯。法本问 :“太太、奶奶安 好?”贾琏答应 :“都好。”法本道 :“我本来惦记着,要进城去瞧瞧太太同爷们,因为这赶车的有病告假回去了,一会儿找不着个妥当赶车的,因此这一程子出门就很不便。像前几天珠子王家、元宝张家都套了车来接我,一进城去,二爷想,还由我做主吗?一住就是几天,还有好些太太、奶奶们都等着我去做经事。做了这个太太的,不做那个太太又使不得。咱们本寺这几个和尚如何去得?我只得外请了几位南僧去做经事。这家那家的一连闹了一个多月,把这些和尚一个个多闹的垂头丧气,倒像害了一场大病。我也乏了个使不得,养了这一程子,这两天才扎挣得住。”贾琏笑道 :“怨不得我刚才瞧见你软瘪 郎当的,没有点儿阳气,谁知是经事做坏的。”法本笑道 : “好,二爷该罚个什么,自己说罢。”贾琏道 :“这是你说的话,罚我个什么劲儿!”法本笑道 :“罚你五十斤香油,点佛 前的灯罢。”贾琏道 :“罢呀,你拣直的说厨房里香油快吃完 了,又何必拉扯在佛爷身上去!”两人正在说笑,侍者来问晚饭,贾琏道 :“且等一会,我今日来没有别的缘故,是要给凤 二奶奶同尤二奶奶做几天道场功德。明日就要起经,先是太太给他拜三天水忏,再接我的经忏。”说着,向怀里取出白银三十两,递与法本道 :“你且收着,做完经事,咱们再算。”法 本道:“算不算再说,只是如何来的及?要到四方八路去请人,明日料理妥当,后日一早起经罢。若说是给凤二奶奶念经,连这几两银子都不该收才是。想着凤二奶奶生前,每年佛爷跟前不知花多少钱!就像那年蓉大奶奶出殡,凤二奶奶那样的张罗,那一件事不要经他老人家的心坎儿上打个照面调停的妥妥当当?
  谁不赞他!后来收下来的那些素供饽饽,桌子陈设的那些东西,拢共拢儿都给了咱们寺里;又把那些剩下的米煤柴炭也给了寺里,叫咱们这些和尚直吃了一年。后来听见凤二奶奶升了天,谁不伤心流泪哭的要死。至今这些和尚,睡里梦里都想着凤二奶奶呢!”贾琏听了,止不住哈哈大笑道 :“罢呀,都是被你 们这些和尚想他,将他想的下了地狱,你们还要想他呢!”法本也觉好笑道 :“我说话拙,二爷别挑眼儿。”贾琏笑道: “结了,咱们说别的罢。”又在怀里掏出一包儿来,说道: “这是凤二奶奶的一支头发,你放在磬里也使得,木鱼里也使 得,另请一位有德行的戒僧对着头发念七昼夜金刚经。”法本道 :“这又是什么讲究?”贾琏道:“你别管他,只管依着我办。”法本点头,收了头发。贾琏吩咐侍者 :“命三儿将我的 衣包带进来,交你师父收着。”和尚们摆设晚斋,贾琏一面吃饭,问道 :“有个刘长者,不知你可认得?”法本笑道:“他 是石匠头儿,就住在咱们这东庄上,成天在寺里说闲话。才不多一会儿回去了。”贾琏道 :“你着个人去叫他来,我要问他 说话。”法本点头,吩咐着人去找老刘,刘贾府琏二爷找他说话,请他就来。侍者答应。贾琏用斋已毕,取水漱口,小沙弥伺候洗脸净手。不一会,有个侍者领老刘进来。法本瞧见,起身笑道 :“老刘,琏二爷要找你说话。”贾琏抬头看那人,有 五十多岁,花白髭须,长方脸儿,一团和气,走进来望着贾琏就要行礼。贾琏赶忙拉住,说道 :“久仰,你家几代长者令人 可敬,今我有话相商,奉请过来,别要拘礼,请坐下,我有话说。”老刘道 :“爷在这儿,匠人怎敢坐?况且老爷又是匠人 一家恩主,匠人更不敢乱坐。”贾琏道 :“你这样拘礼,我就 不好同你说话了。”法本道 :“罢呀,老刘你别谦让,咱们这 二爷不比别的爷们,让你坐,你告个罪儿,只管坐着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