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道:“咱们先说行款,再定 数目。招稿、承行、跟随、签押、执事、值役、轿班、茶房、门子、仵作,这几项断不可少。还有大太爷的代席、刑房的纸笔费,都是要的。”周惠道 :“拢共拢儿要几个钱儿?”史德 潜笑道 :“大太爷又不是外人,咱们白效个劳,一个钱儿也不赚。大太爷拿出千吊钱来,里外全有,总叫大太爷万安。像府上的姑娘,比不得别的,脱得精光,翻过来,掉过去,像个什么样儿。咱们花上几个钱,叫仵作子不用脱衣服,只要致命处看了一两处就算了,叫姑娘省好些翻腾。也就值这几个钱 。” 周惠道 :“我的孩子被人杀也杀了,别说翻腾又算了什么事。 既是二位光顾,看着金面,我拿出二百吊钱来,一包在内 。” 史德潜笑道 :“大太爷是祝府上有体面的大管事,也好意思拿 出这几个钱来。”周惠道 :“既是这样说,我出三百吊钱,诸 事奉托,结了案,格外奉谢。” 卜耀命道:“大太爷既如此说, 一箍脑儿在内,全不用管,拿出四百吊钱来,咱们哥儿两个白效个力儿,等完了事,喝大太爷一杯酒儿罢。”周惠看这光景难以再说,只得点头应允。二人欢喜说道 :“我们赶着就去料 理。等太爷相验过了,晚上到这里来取钱。”周惠应允,二人告辞而去。
  周惠送出门口,只见一群轿马飞奔而来。周惠细看,是大爷同奶奶们的轿子,赶忙对钟大才道 :“快些去叫妈同你妹子 出来,说府里的大爷同奶奶们来了。”钟大才飞跑进去,一路大叫。钟姥姥领着媳妇、女儿,三脚两步的跑到大门口。周大奶奶瞧见梦玉同秋瑞们下轿,他忍不住的放声大哭。梦玉拉着周惠往里就跑。祝府的奶奶、姑娘们约有四五十,还有跟来的嫂子们,将钟姥姥家屋子、院子挤了个老满,人人都要看婉姑娘的光景。秋瑞们走到屋里,正是梦玉抱着婉贞在那里大哭大叫。周惠站在旁边,极力狠劝。这些奶奶、姑娘们,无不伤心惨目,一齐纵声大哭,十分伤感。周惠夫妻恐大爷同奶奶们过于悲切闹出事来,不住口的力劝,请大爷同奶奶们在院子里暂且歇息。祝府里来的众人,看着婉贞这模样,无不伤心切齿。
  此时天已昏黑,内外尽点起灯烛。周惠夫妻两个再三哭劝,请大爷、奶奶,众姑娘、嫂子们回宅里去。梦玉们无限悲切,被周惠夫妻苦劝不过,只得领着众人含悲而去。这一夜来去不断,都是周惠的朋友亲戚。
  那李可范听见儿子闹出事来,料想跑不掉的。夫妻两个抱头而哭,也只好听着儿子去抵命而已。到了次日,县里来检验明白,将凶手带去,一面吩咐本家将尸身收殓。这李招儿带到堂上,惟有伏地恸哭,说不出一句口供。县官审的动气,打了几十个嘴巴,又套上夹棍,将个招儿夹的叫屈连天,死了去几次。此时,堂下两旁站着看审的何止数千人,都交头接耳的说,这凶手真是了不得,年纪轻轻的倒会熬刑,实在可恨。
  按下衙门里坐堂审问之事。且说钟姥姥们一到家里就哭的要死,那里还记起钟晴,直到夜间才找起他来。赵旺说 :“相 公去催厨子,总不见回来,不知又出了什么矿?”钟大才的女人听说十分着急,叫赵旺点着灯笼四下去找,并无影响。将个钟姥姥急的走进走出,闹了一夜。
  谁知钟晴离了家门,慌慌张张混走了一夜,来到一个土地庙门口,只见婉贞站在一家墙边,用手招他。钟晴打了个寒噤,觉得昏昏沉沉,如醉如痴,走了过去。婉贞将他扯住,说道:
  “我同你去看热闹。”钟晴点头道 :“妹妹你到那里,我也愿意同去。”说毕,跟着婉贞走到一处地方,见有好些人在那里说话。婉贞将钟晴拉着拣直走上前去。正在走的高兴,耳边只听见人声吆喝,已被人抓住。
  钟晴定睛细看,并非婉贞。上面坐着一位官府,旁边站着满堂书吏、衙役,将钟晴抓住,跪下。那官儿问他是什么人,钟晴答道 :“婉妹妹同我来看热闹的。”那招儿夹在地下,苏 了过来,高叫道:“钟晴,你杀了人,怎么拉着招儿抵命?我在这里听着,你快些直说!”钟晴听见是婉贞声音,知道阴魂缠住料难逃避,只得将杀婉贞的始末根由详说一遍。县官大惊,赶着先将招儿放了夹棍,一面将尸身的证据、指实逐件细问。
  钟晴又细细对答,并将怀内的一只红绣鞋及手巾包的一块割残的香体,都当堂呈验。县官看验过,叫尸亲周惠上堂认明鞋子可实是婉贞脚上所失之物,并将脚上的那一只也取来相对,真是一色无二。这才将钟晴上了刑具收监。鞋子一只存库,余交尸亲领出。
  只见招儿朝着县官拜了两拜,跪下去磕头说道 :“谢太爷 明察,不至无辜负屈。”拜毕,起来向着周惠道 :“女儿蒙爹 妈教养成人,未曾报答,今不幸夭折,骤违膝下,望爹妈不必悲念。”此时堂上堂下都知是阴魂附在招儿身上,无不肃然起敬。周惠扯着招儿正哭的伤心,招儿道 :“我要去了。”说毕, 一跤栽倒在地。县官知阴魂已去,叫李可范上来,将招儿领去。
  一切无干省释。县官退堂去同师父商量,看了供招,拟定罪名,办他个拟斩立决。又将周婉贞详请旌奖。此是后话表过不提。
  且说钟家今日才知是钟晴杀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