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廖大奶奶赶着传话出去。不一会,茗烟进来。
  廖大奶奶给了他一盏垂花门的灯笼,叫他就走如是园过去。茗烟拿着灯笼走过景福堂,低着头一直往如是园去。
  此时,桂夫人尚在介寿堂未散,祝筠亦未进来。怡安堂卷棚下及两边廊下,都点着挂灯、壁灯,映在那凉月之下,寒光闪烁。来往的姑娘、嫂子们亦复不少。茗烟不敢站住,一直进了如是园。走不多路,见一个丫头提着白纱小西瓜灯,照着一位姑娘,冉冉而来。茗烟低头站在一边,让他过去。那灯笼刚到面前,只听见燕语莺声的说道 :“大爷等着说话,怎么这会 儿才来?”茗烟抬头见是金凤,穿着月色绸羔儿皮袄,外罩着青绸面儿灰鼠马褂,有一尺二三寸的大袖口;下系着青绸棉裙;额上戴着一指宽的青缎包头,上面沿着一圈儿板金,中间锭着黄豆大的一粒珠子;手中抱着一个毡包。茗烟问道 :“姐姐从 那里来?”金凤道 :“才送衣服去给大爷,换了回来。我听说 等着你去说话呢,快些去罢。”说毕,扬长而去。
  茗烟不敢怠慢,赶着过来,走进荫玉堂到垂花门口。徐大奶奶瞧见,派了听差的张嫂子领着走宝书堂一直进去。刚到安和堂甬道上,瞧见梦玉一人站在台阶下望月。茗烟赶着上前给大爷请安。梦玉吩咐张家的回去。等着茗烟站在面前,梦玉低声说道 :“我听见陆进告假给素兰姑娘安葬,不知是几时,你可知道?”茗烟道 :“奴才听见陆进说,这几个月山向都不宜 做坟。原要将素姑娘且厝在庙里,因和尚要翻盖屋子,又兼着那日接着太太起身信息说,总在月底准到,以后没有一点空儿。
  瞧历书上十八日子还可以使得,就给他埋葬,完结了一桩心事。
  那天正是周姑娘出殡,大爷们都不在家。陆进领着管坟的老盛来回过老爷,准他赶着就去料理。第二天老太太知道了,吩咐陶姨娘照常例外多赏十两银子给他念经。昨日是老太太们赏的经,今日是四堂姑娘们公分念经,明日是陆进给他念一天经,后日下葬。”梦玉叹道 :“怎么我竟不知道,你去对陆进说, 明日让我给他念经,我一早就去拈香。你再给我备一桌供,多买些楼库银锭,不拘多少钱,只要体面热闹,拢共拢儿我还你银子。”茗烟连声答道 :“大爷放心,奴才明日一早去办。” 梦玉点头道 :“很好。这几天金陵可有人来?贾太太们不知可 安好?我很记念。”茗烟道 :“周姑娘不在之后,奴才原要写 个禀帖去通个信儿,因那两天跟着大爷天天出门,没有一点空儿。直到前日才寄了一封禀帖去请安,带着说说周姑娘的事。
  只怕一半天宝二奶奶有书子给大爷同奶奶们呢。”梦玉叹道:
  “贾太太同宝二奶奶听见周姑娘的信儿,不知要怎么样一个伤 心呢!”茗烟道 :“月色甚寒,大爷请进去罢。”梦玉道 :
  “我换了衣服甚不觉冷。也罢,你且出去,明早办妥,进来给 我个信儿,我同你去拈香上饭。”茗烟答应,辞了出去。
  梦玉转过身来,看见海珠们一大群,都站在台阶上卷棚下,忙问道 :“你们几时站在这里的?”汝湘笑道:“自从大爷上 供拈香的那时候 ,咱们就在这里伺候到这会儿。”掌珠道 :
  “我知道大爷的东西是要避妇人的,想来说话也要避妇人,因 此不敢惊动。”梦玉同海珠们不觉大笑,一齐走进屋来。海珠们因梦玉连日悲伤多病,姐妹们无分疆界,到处为家。差人送修云回瓶花阁去,余外都与梦玉作伴。
  不言次日梦玉偷着空儿,到后门土地庙去给素兰上供念经,十八日又偷着到他坟上抚棺一哭,以了一宵恩爱。且说珍珠自到清凉观与惜春相遇以来,已阅两月。彼此情如手足,形影相随,十分亲热。珍珠每日无事,不是演习画戟,即是舞剑,倒比在荣府中与宝钗相对作针黹时,添了许多兴致。这日同惜春在院子里,看着小道姑儿打妇落叶。惜春道 :“西风瑟瑟,甚 觉冷气侵人。”珍珠笑道 :“地狱中安得有此和风?我想尤二 姐同凤姐姐已脱离苦海。只不知来旺的嫂子,自从桥边一见之后,杳无踪迹,可怜又不知作何境界,令人怅怅。”惜春笑道:
  “我的’携蝗大嚼图’不及给刘姥姥一见,殊为恨事。”珍珠 道 :“恨事甚多。大观园那只仙鹤,未得携来;琏二哥一去不 回,不得一见佳婿;柳绪夫妻远在万里,音问难通;给林姑娘修坟人不知姓氏。这几宗都是恨事。”惜春一面笑着用手指道:
  “我那几棵芭蕉,被霜萎折,黄败可怜,也是恨事。” 珍珠猛然想起一件心事,说道 :“你不提起芭蕉,我意忘 了孙夫人所赐之物。”对入画道 :“你去叫两个老道婆带着铁 锹子来,我有用处。”入画去了一会,同着老道婆们进来。珍珠叫他们傍着芭蕉开将下去。不到三尺来深,底下尽是方砖,又将方砖启开,只见里面皆是些弩弓,并无别物。珍珠叫老道将弩弓取出,下面依旧用砖砌好,将土掩上。惜春道 :“你怎 么知道芭蕉下有这些东西?”珍珠道 :“这是周郎赤壁之后, 诸葛先生无所用之,埋于此间。日前蒙孙夫人指示,并传授用法,说日后自有用处。今日想起取出,以领夫人之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