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的,不知又来回 什么要紧说话?”众人回头看他真个急急的走来,到了面前回道 :“太太下来了吗?”江苹道:“刚才下来,江太太、竺太 太、姑太太都在介寿堂同老太太看牌,三太太同咱们太太在介寿堂说了会子话,因要摆晚饭,这才散了下来。你又有什么事来回?”周大奶奶道 :“说也怪事,这会儿管坟的老盛来说, 今儿早上瞧见桑奶子精赤条条的睡在义冢地上,衣服裙裤一堆儿放在旁边,昏迷不省,像是中了邪祟的样子。他们见是宅里的人,将他抬了家去,拿着姜汤灌了一会,苏了过来。叫他们将挂着预备上坟的纸锞烧了几千,昏昏迷迷的睡着。挨到晌午,忽然咽了气,死在他家。老盛着了急,赶着进来报信。这会儿老爷又不在家,说是到那里去打马吊。门上的叫进来请太太示下。”
  众人听说十分惊异。海珠道 :“这是他恶贯满盈,昧良的 报应。你上去回太太,看是怎么吩咐。”周大奶奶点头上去。
  梦玉们彼此叹息一会,朱姨娘道 :“看不出那个人是这样结尾, 真个报应的好快 !”正说着,周大奶奶已回了下来,说道 :
  “太太吩咐的很是。竟叫老盛去县里报请相验,将舍的棺木给 他一口,就埋在义冢地上,省了日后是非。况且,桑进良串通拐逃,县里有案,这事更要去报。”汝湘道 :“太太所见甚是。 大奶奶快些去传话,让他们赶着去办。”众人道 :“咱们也该 散去,不多一会要请晚安了。”梦玉同着汝湘们一群散去。周大奶奶到了垂花门,照着太太吩咐传了出去。老盛依着去县里报请相验,料理掩埋。查本们私下照应完结。
  看官的知道这桑奶子怎么跑到义冢地上,死在老盛家里?
  待我慢慢说这缘故:原来桑进良拐了秀春去后,祝府知道立刻将他撵出,报官拿人,并无下落。桑奶子在县中审过两堂,取保收管。就在后门口,赁了一个在首饰楼上做买卖老张的一间屋子,同院居住。他原约定桑进良初头在接引庵相见。那里知道桑进良将他的东西骗了个干尽,带着秀春一溜烟早已离了镇江。他还指望着到庵中去相会,谁知初头上,庵里正为着周婉贞的事,祝府上男男女女每日挤满的轿马。桑奶子好容易等了几日,衣服当光,支持不住,打听周姑娘事情完结,这日央他们雇乘轿子,送到接引庵来。到了庵门,将轿钱付讫,一直走将进去。
  这接引庵原是祝府里的家庵,一年用度都靠着祝府过活。
  因此祝府的大小事务,他庵里声息相通。当日桑奶子在祝府里是第一红人,他庵里拜干妈,认亲家,往来亲热,逢年遇节还要送礼接待。到后来,桑奶子的红气退了,他们也就渐渐冷落。
  到如今,听见他做出没脸事来,被祝府里撵出在外,这些姑子见了桑树影儿都是讨嫌,何况见面。那不懂眼儿的桑奶子,还打谅像当年的亲热,下了轿子拣直往里进去。来到大殿院子里,看见当家姑子法昌在那里瞧着徒弟们收拾锡器。桑奶子走到面前,叫道 :“二师兄一向好啊!”法昌回过头来瞧见是他,登 时掉下脸下,说道 :“咱们庵里越发好了,敞着大门也没有人 管个闲事。不拘是人是鬼,往里混走,明日叫宅里太太们知道了,拢共拢儿一齐撵掉。”桑奶子笑道 :“二师兄,我又不是 外人,怎么连我不叫进来?”法昌道 :“你又是谁呢?这个进 来,那个进来,明日不见了东西去向谁要?”桑奶子气的满脸飞红,说道 :“你瞧见我偷过谁的东西吗?”法昌道:“谁管 你做贼也好,养汉也好,横竖我这里不留做贼养汉的人。别叫宅里知道了连我们也站不住。”一夕话说的桑奶子顿口无言,忍着气笑了一笑,说道 :“我去见过老师父同我的干女儿,再 来同你讲理。”说毕,往里就走。法昌一把抓住,说道 :“往那儿走?谁是你的干女儿?你的干女儿早被你拐了逃走掉,又来这儿混认亲,快些替我离门离户的去罢!”将他使劲的一推,桑奶子站脚不住,一跤栽倒,幸而跌在晒东西的棕簟上,倒没有擦着那里。他就势的睡在地下,撒泼打滚的,一路又哭又骂。
  此时惊动了合庵的姑子。看见是他,问了缘故,一齐动气,也不由他分说,将他拖的拖拉的拉,七手八脚硬推出山门外去。
  随他睡在地下,赶着将山门关闭。
  桑奶子睡在地下哭骂一会,并无一人理他。兼着此间是个僻静处所,门前又无一人往来,坐在地下,定了一定神,看见簪子、花儿、耳挖都给他放在旁边,赶着将头发挽好,插带妥当。想起从前得意的时候,这些姑子们何等奉承,到这里来是怎样看承、热闹。今日到这地位,被他们撵出山门,势利到这个分儿。我如今悔也无及。看那天已傍晚,只好挣进城去,再想别法。主意已定,站起身来,抖了一抖身上灰土,含着两点眼泪,咳声叹气,低着头顺脚走去。可怜向来出进总是轿子,从来未曾走过,又不知进城方向,趁着太阳影儿,极力混走。
  不觉日已西沉,寒烟四起,抬头细看周围尽是枫林落木,霜草孤坟,心中着急,不知是何处所。穿来串去,愈走愈僻,转过一带霜林,一望尽是乱葬岗子,鬼火磷磷,若隐若现。昏雾之中月色朦朦,不分南北。高低小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