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同富户们商量,捐出银两,议出一位至公无私、村中素来敬信之人,总司其事。然后选择愿去的后生,共是多少分作两起,雇定渔船,衙门里去具呈请领船上应用军器。自上船起,每人每日是多少柴米小菜,俱要宽为预备。定以五日为期,回来换下一班去。还有一切风雨寒暑衣履俱得备办,每月至期给他们工价,以便养各人父母妻子。必得如此办理,不但诸人踊跃,亦且可以久远,咱们村庄里免海盗之患。我的主意如此,不知诸位以为何如?”那些老丈们都点头赞道 :“包大爷议论 的很是。我们都想不到有这些为难之处。既是这样说,明日就得请合村富户们公议,赶着凑齐银两,以便请人料理。自然你们柳府上也是少不了的。”包勇道 :“咱们大爷年轻,诸样都 是太太作主,况且柳府上并非富户,明日不便去议事。”老钱道 :“不是这么说,你主人虽非富户,到底是个绅衿。咱们村 里除掉村南的张举人,小红庙的萧举人、陈翰林,东头儿徐通政同你们柳家这几家书香世族外,其余都是有钱并不做官。这样公议,岂可没有一个乡绅子弟们在坐?就不出钱,也得同来商议。”包勇问道 :“大爷意下如何?”柳绪应道:“是咱们 村中有益之事,理应去听诸位乡长公议。”众人大乐,各去分头邀请富户。
  柳绪带着包勇离了社公庙,绕着树林由溪边沿堤慢走,看那农夫们收割晚稻。包勇指道 :“那桥边一带光景很像琏二爷 造的万缘桥一样,就是少个碑亭。”柳绪点头叹道 :“不知贾 太太们安否?相隔万里,信息难通。还有镇江祝大爷,那天分手之后,不知作何光景。我提起他们只是要哭。不知是几年上才能见面。”说着,止不住纷纷流泪。
  信脚刚到桥边,见有四五个人骑着马过了桥来。柳绪拭着泪将身闪开让过牲口,慢慢踱上桥去。听见背后有人招呼,柳绪们站住。回望见那些人勒马站住,有一个像跟班的拉着马走上桥来,口里问道 :“这位可是柳大爷?”包勇答道 :“是柳大爷。你们是那儿来的?”那人道 :“新任太守的大爷。”说 着,赶忙下桥,走到马前回话。原来马上是桂堂领着家人、小子,听说甚喜,忙下牲口走上桥来。柳绪也抢着迎下桥去。桂堂双手拉住叫道 :“柳哥,咱们虽未见面,久钦风采,刚才到 府拜见伯母暨尊嫂夫人,送上贾、祝两家书信,坐谈良久。知柳哥郊外闲游,弟不能久待,正拟另日专诚奉访,刚才马上瞧见尊范同从人光景很像包勇,是以问询,几乎当面错过。”柳绪道 :“原来是桂公祖的少君,有失迎候,负罪之至。但不知怎么认得贾、祝两家,有烦寄信?”桂堂道 :“此间难以立谈, 那边是个庙宇,咱们且去坐谈一会。”
  柳绪应允,领着众人一同走到庙前,见匾上写着”铁佛寺“。柳绪们走进山门,老和尚领了徒弟们赶着出来迎接桂少爷, 进方丈献茶。桂堂将贾、祝两家之事大概说了一遍。柳绪听说琏二哥出家去了,不胜悲感,掩面饮泣。幸而贾太太们业已回南,又与梦玉朝夕相聚。听说珍珠姐姐失足落江,不觉放声大哭,真是悲恨交集,又感又叹,说道 :“若非公子光临,何以 知其详细。”桂堂道 :“柳哥再休要这样称呼。宝钗、珍珠两 姐同梦玉哥再三谆嘱,叫我与柳哥订为昆季,以领教益。咱们就在此神前一拜,省了多少客气。”柳绪见桂堂和蔼可亲,情词真切,只得应允。吩咐包勇点了香烛,与桂堂拈香拜为昆季。
  柳绪年长为兄,两人亲爱异常。柳绪问些梦玉的近况。桂堂因天色已暮,赶忙辞别进城。柳绪再三相订,彼此分手。
  不言桂堂进城一事。柳绪同着包勇急忙回到家中,柳太太婆媳正在盼望,见他回来报怨几句,随将贾、祝、薛三家书信叫他细看。柳绪先将与桂堂相遇,到庙里拜盟之事禀过母亲。
  婆媳们听说十分欢喜,也将刚才桂公子来家相会叙谈之事说了一遍。柳绪忙将宝钗、珍珠之信念了一遍,又将薛家岳母同梦玉之信开看,真是情现于纸。梦玉信尾上还有一诗,因高声念道:
  送君何限意,一别竟无词。
  但去不复问,我心君自知。
  柳绪念完,不胜悲感。柳太太道 :“刚才桂公子来定要请 见,一会儿又找你不着,只得同媳妇见他。谁知也同梦玉一样亲热,并无一点贵公子的习气。我听说琏二哥出家,珍姐姐掉下江去,由不得同媳妇哭起来。他也出了好些眼泪。贾太太们回南之后,他们在金陵同你丈母们住了几天才起身来的。这书子、物件都是这三处寄来的,令人见物思人,更深寄念。他说一半天桂太守的夫人、小姐都要到咱们家里拜会。既是琏二哥的亲家,同咱们也是亲眷一样。”薛宝书道 :“又是梦玉的丈 人,自然玉兄弟一定再三嘱托照应。咱们明日就去回拜,给桂太守请安才是个道理。”柳绪道 :“论理明日进城才是道理, 偏生村里又有公议必须要到。”柳太太问 :“是什么公议?” 柳绪将刚才众人所议之事说了一遍。宝书道 :“既是乡长们相 订,不去倒使不得,只好后日一早进城。”柳太太道 :“我们 既知道珍姑娘落江身故,想他待咱们那番情义,令人可怜,要报也是不能,我打谅在铁佛寺给他做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