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撒溺。得禄道 :“不好,这两个马跑破 了尿泡,尽着溺个不止。”柳绪道 :“我去拔几根茭草给他吃, 歇会子只怕就好。”说着,走下堤去。得禄听着主人大叫道:
  “哎呀!”刚要接问,只见一只大黑虎横咬着柳绪,纵身跳过 溪去。随着一阵大风,飞砂拔木,那两个牲口一齐大惊,往前直奔。得禄拉他不住,一跤栽倒,口里发口禁,身如绵软,含着眼泪往前带爬带走,奔回家去。这且慢表。
  且说柳绪被虎咬住,自问必死,半边身在虎口痛不可忍。
  那只虎衔人跳过一座山头,来到悬崖边一棵大树根下将人放下。
  那虎扑地跳去有一丈来远,在草地上打滚。柳绪想道 :“他此 番跳过来定然来吃,断无生理。我何不爬上树来,倘能逃得性命亦未可定。”急忙站起,不顾疼痛往上使劲就爬。那树身上绕着老藤,倒像是登梯一样,上去有一丈多高,正在气喘心跳,谁知那密叶里面伸出一只手来,一把拉住柳绪说道 :“我在此 间等着救你,只管放心。”柳绪出其不意,又吓了一个半死。
  那人使劲一提将柳绪拉了上去,给他骑在一个大小杈里,叫他把树坐稳。那人随即盘树下来,刚到树根尚未站稳,那只大虎业已转身跳来,迎面一扑,那人扭身一躲,顺手在腰间拔出一个大铜锤,抢离树根。那虎将前爪在地一伏,急纵过来,将那条刚尾就人一剪,谷振山鸣,叶落如雨。那人闪开一步,赶着抢进身去,照着鼻梁一锤打去。那虎负痛大吼,往上一撺,那人将身一折,望着虎腰上使劲又一锤,跟着在腰跨上用尽气力踢了一脚,不等那虎再跳,赶着又是一锤,那虎过于受伤,动弹不得。那人反身站住,按着虎颈接连几下,只见那条虎尾勉强一竖,接着吼了一声,呜呼西去了。那人还怕他死的不很舒服,又在周身上下给他大锤一顿。此是九月半后,凉月满山,石缝里的寒蛩顺着西风悲鸣不已。那人坐在虎背上喘息了一会,依旧将铜锤插在腰里,走到树边叫道 :“你下来罢。” 却说柳绪自从坐在树上看那人同老虎格斗,只觉汗流浃背,胆战心惊,恨不得帮着那人一下子将虎打死。昏昏沉沉看了半日,直到此刻心才放下。听见那人叫他,急于要下树来,谁知 身子被虎咬伤,一路拖来,周身擦坏,兼着刚才爬树使劲过猛,十指皆破,无处不疼,这会儿倒动弹不得,扎挣着勉强下来,十分吃力。那人扶住,站在树根旁。柳绪道 :“不知尊兄名姓, 何以在此救我性命?尊府住在那里,明日举家到府拜谢。”那人道 :“我姓冯名富,就在这山后陶家庄住,世代都靠打猎为 生。我父亲是个拳棒教师,将生平最得意的几门手脚不传徒弟,只教会了我们兄妹两人。如今父母都不在了,只剩我同妹子两个。昨晚上我父亲托梦说:‘ 明日有个孝子要被虎伤,应该你 救他性命,他就是你的妹夫,不可错过 。’叫我吃过晚饭在这 树上老等。我想父亲生平从不说谎,想是真的,叫妹子收拾晚饭,吃过到这里坐了好一会,谁知真个老虎拖了你来!但不知你姓什么?住在那里?如今是我的妹夫,同我回去成亲。”柳绪道 :“小弟姓柳,住在孝义村,家有老母,室中已经娶妇, 蒙兄救命之恩,定当重报,令妹之事,断不敢从命。”冯富听说勃然大怒,说道 :“你这人好没良心,又不讲理,刚才老虎 咬了你来,你为什么不对他说不敢从命?这会儿有了命,你又会不敢从命,真是野事!”柳绪道 :“冯兄息怒,并非小弟不 敢遵命,因老母在堂,还有糟糠之妻,小弟不敢作主,此事只好慢慢相商。”冯富道 :“老太太那里自然要去通知,若说你 有姓康的做妻,难道就不可以再娶我们姓冯的做老婆吗?”柳绪甚觉好笑,说道 :“明日同家母到尊府商议。”冯富道 :
  “这会儿已将半夜,目今各处都有虎患,咱们回家去罢。”柳 绪应允。
  冯富过去将老虎背上,叫柳绪跟着走过后山,下去不远,就是陶家庄。冯富走到自家门首,叫妹子开门,里边答应,黑影里将门开掉。冯富道 :“快些点灯,还有人同了回来。”那 姑娘答道 :“屋里有灯。”冯富领着柳绪走进屋里,将老虎放 在地下,让柳绪坐在炕上。柳绪见墙上挂着几张虎皮,这边板壁上都是一溜儿弓弩军器。猛抬头见那灯背后墙角上挂着一个人头,披散着头发。灯下见冯富生得剑眉环眼,高颧大鼻,坐在一条凳上,威风凛凛。柳绪心中惊恐,想道 :“看他相貌, 听他刚才说话,是个爽烈汉子,如其不从,竟有性命之忧。脱离一虎,又遇一虎,白死在这里也无人知觉。”
  柳绪正在思想为难,冯富叫道 :“二姑娘,你关上门不到 屋里来,站在院子里干什么?”那姑娘答应,走进房门。柳绪赶忙施礼,见这姑娘生得杏眼桃腮,十分美丽,与他令兄大人迥乎各别。同柳绪见过礼,就坐在冯富凳上。冯富指道 :“这 就是父亲梦中所说的妹夫,我对你说明,才去救他回来。这老虎就是媒人,你们也不用客气,两个人磕个头就算了”。说着,站起身来,左手拉着妹子,右手过来拉住柳绪说 :“你两人磕 头罢。”柳绪被他抓住,臂痛如折,疼不可忍,赶忙双膝跪下,冯姑娘亦跪下,双双对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