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仙草暗自点头。大家看了一回,便同至里院正厦。黛玉让贾母在炕上歇息,正对着窗前竹影。贾母笑道:“林丫头真和竹子有缘,这银红纱罩着碧绿的竹叶,比那茜红的更显着鲜艳呢。”凤姐道:“这里的好处就在这几棵松树、一片竹子,一进来就觉得分外清凉。若是三伏天陪着老太太在这里过夏,那才好呢。”贾母笑道:“你这猴子不开眼,又看上人家的房子了,也得问人家肯借不肯借哟。”

  黛玉笑道:“横竖都是空着,凤姐姐若喜欢这里,今儿就住下,不用回去了。”凤姐笑道:“一个人住着也没意思,这么深的屋子,那竹子又阴沉沉的,我还有害怕哪。”尤二姐道:“我来陪姐姐。”鸳鸯笑道:“你信她呢!她在地狱里什么没见过,还怕那些。”凤姐道:“我从先就不懂得什么叫害怕,到那里见了许多奇形怪状的,把我的胆子吓破了。我若都说出来,只怕你们闭起眼睛就想到那个样,夜里还睡不踏实呢。”

  宝钗初到,留心细看,真是瑶窗绣户,玉几金床。那案上还堆着许多书卷,检开一册看了,恰好夹着黛玉自谱的琴曲,拉着宝玉同看。黛玉连忙来抢,已来不及。宝钗念了一遍,笑向宝玉道:“你看颦儿这番深情,在那时候还惦记着你呢。”黛玉脸上微红,笑道:“这宝丫头真不是人,来了就乱翻腾,也不问一声。”宝钗笑道:“这如今还有什么要紧呢。”

  鸳鸯搀着贾母各处都看了一遍。黛玉见贾母高兴,便说道:“老太太就在这里摆饭吧。”贾母道:“也好吧。”黛玉忙即吩咐侍女们至赤霞宫传话,将老太太和各人的饭都用提盒送来。好一会儿才送到。即在外间摆齐,陪贾母同吃。

  吃罢,漱了茶,大家散坐,闲谈一会儿。鸳鸯服侍贾母至东屋歇中觉,钗黛和众人都进了西屋,也有歪着歇息的,也有悄悄谈话的。黛玉又打发人去请迎春、香菱,预备陪贾母凑牌。宝玉如何坐得住,自去看那侍女们浇花。忽见妙玉从宫门外进来,便上前迎了几步,说道:“妙公轻易不出门的,不意在此相遇。”妙玉道:“今儿听说蘅芜君来了,想寻她谈谈。走到赤霞宫,她们说都在这里呢。我想她是就要走的,这一错过又不定几时才能遇着,所以赶着来了。”宝玉道:“她们都在后头呢,我来引路。”便陪着妙玉一路走进。

  黛玉隔窗瞧见宝玉同着一个人,以为不是迎春,便是香菱,却不料是她,等进了西屋,方才看出。大家都见了礼,黛玉先向妙玉致谢。妙玉笑道:“你还未能免俗。”又向宝钗道:“我想不到你会到这里来,你也未必想到我会来寻你吧。”

  宝钗知她遇劫遭难,不免慰问一番。妙玉道:“我从来厌恶浊俗,至于天忌,才有此番磨折。如今我倒想穿了,只要保得自己身心干净,其余都是不相干的。”宝钗道:“你这见解更高了。本来一切诸相都空的,连我相尚须化除,何况那些人相、众生相呢?”黛玉道:“说到佛法,本不应有垢有净,分明是一片清净。心着了嗔恚,便是心垢。你此番算是悟彻了。”

  凤姐、尤二姐听他们说的全然不懂,忽听一片说笑之声,原来是紫鹃、晴雯同着迎春、香菱来了。鸳鸯连忙从东屋出去,摇摇手,叫她们轻声,却不料贾母已被吵醒,连唤两声鸳鸯,鸳鸯笑应了,先自进去。

  迎春、香菱等到了西屋,见钗黛二人正和妙玉说话,都道:“今儿真是好日子,连妙师父都请到了。”妙玉道:“我来是不用请的,若请我还未必来呢。”凤姐见紫鹃晴雯送了牌来,便忙着安排牌桌。妙玉见人多了,站起来要走。黛玉道:“你难得来的,再坐坐,等老太太凑上牌,咱们到那屋说话去。”

  一时贾母扶着鸳鸯过来,见了妙玉,笑道:“咱们今儿来看花,就遇见菩萨,这真是借花献佛了。”妙玉道:“像老太太这么大福气,一心念佛行善,才是真正女菩萨呢。”贾母又问妙玉住在哪里,近来做些什么?闲谈了一会儿,凤姐道:“菱姑娘、二妹妹都等着呢,老太太就上场吧。”贾母又向妙玉道:“恕我年老放肆。”便和迎春、凤姐、尤二姐、香菱大家入坐,斗起牌来。

  钗黛二人看了一会儿,悄悄的拉着妙玉往东屋来。宝玉正在堂屋里,帮着侍女们煎茶。黛玉瞧见,笑道:“这不是忙的事,你又忙些什么?”宝玉笑道:“我丹炉都炼过的,还不知道火候么?”钗黛二人陪着妙玉入室坐定,侍女们已将茶煎好送进。原来是王彝山的雪梨茶,用梅花上的雪水煎的,取名双雪茶,连茶具也是一色粉定。宝钗道:“这么快未必煎得好吧。”

  妙玉斟了一杯,细细品着,却非常赞美。少时宝玉进来,四人辍茗闲谈。谈到琴学,妙玉见壁上古琴,拿下来抚摩一回。宝玉央她弹了一曲普安咒,倾耳听去,宛然是一片梵声。等到二十一段弹完了,天已向暮,妙玉告辞回去。那边贾母的牌也散了,大家同回赤霞宫用晚饭。

  那晚上,宝钗仍旧住下,宝玉又问他们商量何事。黛玉道:“事情呢原也多得很,我今天乏了懒得说,你只问宝姐姐吧。”宝钗道:“林妹妹的意思,看珠大哥单零零的怪可怜,想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