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兴,坐了一会,先去睡了。王夫人见贾母走后,也起身回到自己屋里歇着。惟有湘云还高兴,与众姊妹猜枚行令。
  正在热闹,见宝玉同兰哥儿回来,先到贾母屋里去请了安。
  贾母甚是欢喜,问了几句话,叫出去同他们喝酒热闹。宝玉趁空儿关照了湘云几句话。宝玉见了凤姐,便拉着兰哥儿一同过去道谢。凤姐道:“我早就收拾出来,等你们出门的时候倒浑忘了,前儿叫兴儿送去的。”说着,众人让坐。宝玉因从小和姑娘们成群作伴惯的,不比别一个,做亲后仍无避忌,便同贾兰入席,随便坐下。丫头们添送杯箸,团圆聚坐。贾兰不耐久坐,先拉了他母亲回园子里去了。
  这里,探春道:“你们看,耿耿银河,碧天如水,今年的月色何如?”湘云道:“月色虽佳,到底不如去年在凸碧山庄的畅饮。”探春道:“早知道二哥哥今夜就出场赶回来的,我们鼓舞老太太起来,依旧摆到园子里去才乐呢。”湘云想到上年和黛玉在卷篷底下韵事,不禁脱口而出道:“同来玩月人何在,风景依稀似去年。”探春钉了他一眼,那知宝玉听了,已止不住一阵心酸。霎时掉下泪来,又怕被人看见,只得低下头去,用衣襟拭了泪痕。湘云瞧着,把邢岫烟的嘱咐,一时口头留不住的话,好比骨鲠在喉,欲茹不得,欲吐为难,勉强周旋世故,在丫头们手里接过酒壶向宝玉斟了一杯酒,道:“请干了这杯状元红,专等重阳佳节,耳听捷音。”宝玉只得起身,接过酒去饮了。探春笑道:“二哥哥喝了史大妹妹的,我们一递一杯都要干的呢?”正在说笑,只见鸳鸯走来道:“老太太说宝玉这几天也乏了,别多喝酒,早些去安歇,养养神,明儿月亮也是好的,还要乐呢。姑娘、奶奶们高兴,再多坐一会儿。”
  宝玉因心头有事,本是勉强应酬,听见贾母吩咐,便道:“少陪你们。”起身走了。凤姐便拉鸳鸯坐下,灌了他几杯酒,大家点景用了些饭,各自散去。
  再说,宝玉的行李物件,先已交代进去。袭人一一检点明白,伺候宝玉安歇。次日饭后,宝玉将头场的三篇文字端楷誊好,来到代儒处,送与评阅。代儒便问:“你自己做的,还是遇着了对题,你肚子里记得,就在场里写的?”宝玉道:“实是自己做的,并非抄袭旧文。”代儒点头道:“这几篇文章,局警词炼,气足神完,原像是一手出的。照你平日的本领,还没到此地步。不料你一病之后,学问倒长进了。”说着,又捻须笑道:“很有想头。”宝玉便问:“兰哥儿的,太爷见过了没有?”代儒道:“早上见过,比你的自然差得远了,也算亏他的。”当下,宝玉告辞回来。
  贾母还要备席宴月,问宝玉在那一个地方好?宝玉因潇湘馆在园,已视大观园为恨地,要依旧摆在贾母院子里。凤姐、宝钗两个人深恐宝玉进了园,生出一番枝节。今听了宝玉的话,彼此放心。是晚,又聚饮至三更而散。连日无话。
  宝玉惟盼望揭晓之日,榜上有名。等至初九,是辰日,都知宝玉场中得意,初八日夜里,从头门上起,至垂花门止,上班的家人小厮,至老婆子们都像除夕守岁一般,耍钱的耍钱,喝酒的喝酒,不敢睡觉。等至五更以后,果有报录人等拥进府来,一棒锣声,直到荣禧堂上,高贴报条,宝玉中了第五名举人。各处早已点得灯烛辉煌。老婆子们往里头报喜。惟贾母处不去惊动,其余王夫人各处都已知道。贾琏起来,命林之孝等端正开发赏封,一面吩咐厨房备办酒席,犒赏报子。接着,有平日来往公卿世家,并贾政的同寅交好,以及亲族人等,都来道喜,自有贾珍过来,与贾琏分头酬应。
  那日领了鹿鸣宴回来,洞开贾氏祠堂门,摆宴祭祖。宝玉穿了公服,至祠堂家庙行礼。顺便到宁府一走,又去见了贾赦夫妇。然后回来,到贾母、王夫人处,都磕了头,再与贾琏、凤姐并李纨,就在王夫人屋里见了。贾环、贾兰也来与宝玉叩喜,宝玉安慰了贾兰几句话。便叫了名班,连日唱戏、宴客已毕。
  这一天家宴,止有宁荣两府内眷,除薛姨妈、史湘云二人,其余并无外客。戏台搬到荣禧堂后面,内眷们往来便易,翻轩下一溜挂了堂帘。因连日宴客酬应劳乏,这一天改了早席,免得熬夜。摆了四席,以次而坐。薛姨妈与贾母互相推让,点定了戏,开场演唱。
  贾母与王夫人心中甚乐,连薛姨妈亦因宝玉青年高捷,暗喜宝钗金玉姻缘,相当相对,便举杯向贾母:“今儿是宝哥儿的喜酒,老太太该多喝一杯。老太太那么样疼他,难得宝哥儿巴结的早早中了举。老太太见了也喜欢喜欢。可见先前并不是真不肯念书,因他老爷期望之心太重,总嫌他不肯用功,可也是委曲他的。”贾母听了,越发欢喜道:“姨太太说的话,就同我一样心肠。宝玉真不肯念书,这个举人那里来的呢?他小时候虽是有些淘气,瞧他并不是没出息的,不必管的他太严,倒把这一个人拘束坏了。如果生成的下流种子,就打死了他,那一辈子也变不过来的。”凤姐趁着笑道:“老祖宗的酒自然该喝,姨妈也该多喝一杯呢。宝兄弟害了这场病,不是姨妈疼他,允了这句话,宝妹妹好意思自己跑过来给宝兄弟冲喜?把病冲好了,才得下场中举呢。”宝钗听了,嗔着凤姐多说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