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原禀,去与刑名师爷商议。许春舫是上司本府的幕友,朱丕是运司的僚属,贾子诚是本学生员,兼在卫里作幕,平日又有往来。这一干被告,怎生发落?若照原禀所控,他们无故诬良作贱,威逼人命,皆有应得之咎,何能不提案讯问?
  刑名师爷笑道: “东翁,这件事易办的。原告章三保禀内,都有架词,纵然是实,也不过欲贾、朱、许等人买他个不追,可以颟顸了事。东翁先请去相验可否服毒是实?一面批示签差,立提被告人证赴案。去的差役,待我授意于他,叫他传话被告等人,不须费事,他们自然即去料理。连东翁这边,他们都要尽情的。怕的原告不追问,官不结也是没用的。”鲁鹍连声道是。即传话外面伺候,仍然坐轿开道,向章家而来。又吩咐将原告章三保,一并带往。
  到了章家门首.早有本坊地保上来跪接;里面已搭了官座。
  鲁鹍下轿入内坐定,先将章三保妻子带上,问了一遍,即叫仵作人等,在座前相验。仵作等进去,将如金尸身扛出,放在阶下,细细验毕,报道: “周身无伤,只有两手指皆青,面皮似铁,唇齿全黑,腹胀如鼓,委系吞食生烟自尽。”又将和烟的酒锤呈上。鲁鹍点了点头,命书吏填明尸格,即将章三保带上道: “你女儿服毒身死,本县已经验明,你可先行买棺盛殓。本县回衙,代你提传被告审讯。”章三保连连叩头道: “求大老爷极品高升,朱衣万世。女儿的尸身是不能收的,恐被告等犹有抵赖。”
  鲁鹍笑道: “你这人可痴了,难道本县相验过了,填下尸格,不足为凭的么?被告自然要全行提到,审问真伪。真的,他们皆有应得之咎;假的,你即是借尸讹诈,还要根究你女儿因何服毒。”章三保又叩头道:“若是虚禀,小的情甘认罪反坐。”鲁鹍道: “那就是了。”遂吩咐本坊地保, “看同他家收尸,不许犹有扭难。 章三保暂行取保回家, 俟被告人证提齐,再传案对质”。即起身坐轿回衙。 
  章三保送了县官起身,回来与妈妈相商,买棺收殓如金。好在县主太爷验过,不怕他们抵赖。妈妈道: “孩子死的甚苦,须要丰富装裹,方对得过他。就是历年来,他也挣的不少。”章三保道: “不用你说,我也不忍心草草完结。只得这一遭儿了,好在用下去的,有人来认我们的。”遂带了银两,上街买定一口上等杉木棺材。又叫了裁缝至家,连夜赶做衣服,尽用顶高的绫缎。请了阴阳生来,择定次日卯时入殓。
  此时十月节令,天气甚冷,虽迟殓一日无妨。章三保又使人分头送信于各家亲友,早惊动在城一班绅衿人等,向与如金交契,又慕如金的颜色。一闻此言,莫不诧异。赶着过来慰唁,并询问至死缘由,妈妈一一告诉。众人听了,皆咬牙痛恨,怂恿章三保去告状。若鲁甘泉稍有袒向,我们即不依他。虽不该论抵,也要他们大大花去一宗,才得干休。妈妈称谢了众人,又留众人吃了茶果方去。
  次日黎明,各物齐备。章三保早叫了几名僧道鼓手来伺候。众亲友帮着妈妈代如金穿了衣服,可怜如金一昼夜过来,那里还是生前的花容月貌,百媚千姣,只落得面色由青转黑,唇鼻等处色如紫绛,肚腹高挺过头尺许,按上硬同铁石,宛似夜叉魔鬼一般。妈妈见了,分外伤心,复呼儿叫肉,大哭不止。章三保与如玉等人,亦哭了下来,好半晌方止。朋阳生报时辰已到,阶下僧道、鼓手齐齐吹扣,众人将如金尸骸抬出入殓。妈妈又抚棺碰头大哭,众人多方劝住。棺柩即停供后进,一切礼仪皆按幼丧制度章三保开发了僧道等众去后,众亲友亦纷纷辞去。章家专待县里提齐被告,好去对讯。
  再说贾子诚朱丕二人回到卫署, 贾子诚即叫厨房添上两样菜蔬,留朱丕吃饭。又将自己烟具开设,与朱丕对躺在榻上吸烟。贾子诚犹自恨声不绝,说如金趋奉许家,瞧不起旁人,实系可恶,“须要大大给他个利害,才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。不然还要被他家效尤呢”。朱丕笑道: “你因这些小事,也犯不上这么怄气。一个娼家,怕没有法子摆布他么?好在你与鲁云程相好,章家又在他管辖之地,明日我同你亲去拜他,请他差提章三保,说他纵女为娼,裹胁良家子弟,并提如金本身到案讯问,不怕他倚仗许春舫的声势。难道地方官不该驱逐娼妓么?”贾子诚连声称善道: “不如此,不足泄我气忿。明日午后,你在家等我,同你一道儿去。”两人谈说了半会,家人们早摆上饭来,对面吃毕,净面漱口,又吸了几口烟,朱丕方起身辞去。
  适值漕帅行下催粮的文书来,王喜请贾子诚申覆回文,并札催各军户旗丁赶紧完纳。整整忙了一日,至次日下昼时分公件仍未清结,贾子诚急得心如火焚,恨不得一笔写完好去约朱丕同往县署。正在心焦,忽见朱丕跑了进来,形色仓惶满头是汗。贾子诚忙立起让坐,笑道: “你两日等得不耐烦了,我也急的很。无奈这些遭瘟公事,羁绊的不得分身,我们只好明日去罢。”
  朱丕双手齐摇,坐下道: “还说什么送章家的官呢,而今弄出人事来了。我特来与你商量,赶着去弥缝为是。若闹开来,你我都有未便。”贾子诚听说,也吃了一惊,忙道; “什么事,这般大惊小怪的?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