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志不嫁他人,甘心来给你做妾,报答你的大恩。论他家的门楣,虽不能仰攀富贵大族,也可配个好好读书之家子弟,何至到我家来低头作妾,伺候你我。你每叹许他立心高尚,人品端方,叫我们不可轻视他,这却是你体贴他的好处。殊不知是人谁不望上,他到我家来做偏房,乃出于他的诚心,而今既生了森儿,他亦想做人了,惟有望你抬举他。好在定例,妾生有子,准其封赠。你果真体贴他,代他请下从五品诰封,从此即可扬眉吐气,不枉他来报恩一场。你虽说抬举了他,他乃明道理的人,见你跟前并无三姬四妾,必至仍照常的要伺候着你。若叫丫头们替他,小的不谙事件,大的又不便当。外人看起来,犹是姬妾一般。就是这班丫头们,也看他不起。所以我劝你收了红雯,沈姨这一番责任即可交卸于他。你若如此做法,方为真心体贝占。 ”
  赛珍小姐也笑着在旁接口道: “娘的说话,丝毫不错。并不是为的红雯,全为的是姨娘。况姨娘来了数年,上下人等无不称赞贤淑,目下又添了兄弟。即那初来的时候,待女儿们亦复周到。父亲就代姨娘请了诰封,免了伺候,也是应该的,并不过分。”
  小儒听了他母女的话,便立起身在房内踱来踱去,徘徊了半晌道: “你们的话,未尝无理,我总觉不可。无奈旁人不知就里,若以外面而观,都要物议,我又何苦来呢!至于代沈姨请封,我亦久存此意,明儿就去与在田说知,给他做下了,也算体贴他来此数年辛苦。你们若虑我没人服侍,由今日起,我决不要人伺候何如呢?”说罢,便匆匆出去。
  赛珍道:“‘父亲连年还是这般执一的性格,他说不行,随便怎么,总是咬定牙根不改口的。”方夫人摇手笑道: “你别认错了。初时那正言厉色的形容,倒是不行的。以后听我说出沈姨娘一节苦情,他沉吟了半会,即是他意中可以通融,口内一时转不过来,不好说才不肯行,忽然就肯行了。此乃他生平的行为,我屡试屡验的,不信你看。我明日叫人打扫屋子,选择吉日,代红雯收房,他再不似今日这般绝决的了。”  
  母女两人正在讲论,恰好兰姑也走进来,讨问这件事的消息。方夫人对他说明,兰姑亦甚为欢喜道: “昨晚我试探着老爷的口气,他那般咬钉嚼铁的不行,还说我怕服侍他。是我冲挺了他两句。今早太太说了他,一般也行了。少停倒要问他,难道单对我洗清的么?其实我劝他收了红雯,不成还妒忌他么?老爷真看错了人。”
  赛珍小姐笑道: “姨娘别要欢喜太过,以为有了替身。将来父亲宠爱红雯,不理姨娘,姨娘好准备肚皮着气罢。”兰姑亦笑道: “我来了这么多年,姑娘还不知道我的心?纵然老爷不理我,也犯不着着气,只要太太顾计我,就是了。总不致太太也不理我,而且还有姑娘呢,亦可替我说句公话的。”说得方夫人都笑将起来,三人又闲话了一会,兰姑即回房去。
  顷刻,众夫人皆知,都到方夫人房内问长问短,新屋派在那里,吉期选定何日,再办什么筵席,什么玩意儿请我们?方夫人笑道: “你们不要着忙,到了那日自有安排。若说热闹,却断断不可的。我家古怪的老爷,现在怕人议论,还是我一篇大题目,问得他无言可推,才勉强答应的。他尚肯张大其事,叫旁人通晓得么?不如待事过之后,随意怎么摆酒唱戏,大张旗鼓的热闹两日。那时生米炊成熟饭,他也无可如何,只好任我们闹去。”
  婉容先拍手叫好,众人亦甚以为然。方夫人又道: “诸位太太犹要叮嘱诸位老爷,不可同他说笑,只当没有这件事。并非我收名丫头给老爷作妾,如此鬼头鬼脑,岂不惹人生疑?既非来历不明,又不强占硬买,何用怕人呢?不知其中有段原由。你们说我离不了红雯,也是有的,然而其情尚小;拚着我在众丫头中拣出一名尖儿,再操心领带一年半载,即可作副手了。我实因沈姨娘为人甚好,你们是深知的。若收了红雯,他便可由此出头。在别人收名丫为妾,毫不希罕的事。若论我家老爷,专在这些声名情理上考校,好容易被我说行了,只要这两日有人取笑了他,他回想过来,竟可叉不行的。所以我临时不肯张扬,亦有所为。”众夫人听说,都齐声称是。  
  方夫人待人众散后,即叫上红雯,告诉他适才的话。又切实的吩咐了一遍,各事要谦和退后,为人宜温厚和平,敬上恤下,都是要的,方不负我这一番提拔。红雯听了,顿时满面通红,低下头微微的应了一声。心内却无限快活,暗自喜道: “我就怕的发出去配个小子,要笑倒锦筝、秋霞等一千小蹄子呢!如今太太把我收在老爷房内,我也是一位姨娘了。老爷年纪既不甚大,又是皇皇的一品大员,我虽做他的姨娘,也对得过他们了。”便含羞上前,给方夫人叩了头,回身到套房里面去躲着,怕同伙们嘲笑。
  连日方夫人也不叫他上来伺候,即命粗使丫头将套间搬空,打扫洁净,又上下裱糊得簇然一新。所有房内应用家伙物件,均照兰姑房内的陈设。在方夫人意见,是彼此没有轻重。又传话外面,悄悄的唤了几名成衣来,赶紧做就十数套衣裙,自己穿不着的衣服,拣了若干出来,一齐给了红雯。又代红雯添置了几件首饰。将房内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