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我是个孤身,终日想儿,也是望梅止渴,多分是没了。
  连玳安也不得见他一面,把个小玉耽误了这几年。
  我想这个苦命,原是个尼姑。
  如今年兵马荒乱,一时间遇见番兵掳了去,把身子做不下主来,枉空守了几年寡,还害了性命。
  不如此时把头发剃了,就在这庵上出家,咱姊妹们一个庄上住着做伴,我也不回山东去了。
  落下小玉,等等平定了,捎信与玳安来领她家去。”
  玉楼劝月娘说:“孝哥不知去向,日后还有指望,姐姐剃了头,孝哥回来,那时节怎么家去?”
  月娘抵死不肯,即时请将庵里老姑子来,可怜月娘把头发因想孝哥愁得白了一半,分三路剪下来,剃作比丘尼,小玉在旁和玉楼哭个不住。
  也是她平生信佛,前世道根,该从此成了正果:诗曰:一缕香云金剪开,当年玉镜照高台。
  岂期老向空门度,安得修能伴子回。
  珠翠永辞膏沐去,鬓蝉久被雪霜催。
  万缘历尽唯禅定,尚有乌啼夜半哀。
  按下月娘祝发为尼,玉楼庄上苦修不提。
  却说地那毗卢庵玳安问信,遇见孝哥为僧,又得了江南差兵的信,说官船上往南妇女俱住在淮安。
  才知道月娘、小玉一定在官船上下来,如今只在清江浦上去跟寻,自然有信。
  那了空思亲念急,又遇了玳安,同心一路,次日拜了菩萨,辞了师父雪涧,拿个木鱼,玳安也换了二尺蓝布,做个道士包巾,挑着一个蒲团、两件旧衲衣,一主一仆,一路而去。
  有诗赞玳安好处:恩养生成一样亲,情同父子义同臣。
  壶浆尚欲酬知己,犬马犹能恋主人。
  豫让报仇终拚死,程婴全赵不谋身。
  莫言奴仆当轻贱,尚有临危重义伦。
  这首诗不止说孝子寻亲,单说这奴仆有义,生死患难,不肯忘恩,就是忠臣孝子一样。
  这玳安不肯背主,如今哪有这样好人!
  所以东汉书上出了一个李善,入在《忠义传》上。
  这些小人,不可不细讲与他,劝他行好,得了好报,又不折本吃亏。
  当初,东汉义仆李善,主人有十万金的富,在京开店。
  只生一子,在孩抱中,正遇天灾瘟疫,主要夫妻俱死,并无宗族亲戚,只有伙计家童二十余人,共谋害死此儿,将家私众人平分。
  李善秘知其谋,不敢言语,连夜将此儿抱出,逃回故乡,恐众人追赶害他性命,夜走昼伏。
  儿无乳母,李善五十余岁,只得把乳头送在儿口中乱咂,到了夜间竟自生出乳浆来。
  把儿子抱到本家寻人乳养,长大教诲读书,娶妻生子,替他开垦庄田,生息财产,治到万金之富。
  后来李善临死,只有几件破旧布衣,埋在李氏茔边,其儿服丧三年。
  又有一仆名阿寄,年六十岁,分在第三房儿子手里。
  三房死了,主母嫌阿寄老了无用。
  阿寄说:“老便老了,可胜似那小的没干,要替你做起人家来不难。”
  三房娘子凑了十二两娘子,随他去做生意。
  先是江西贩漆起手,每年有三四倍利息,不消十年,起家万多,替主母把福业都赎回了。
  两个小主人各纳了监生,至十万之富。
  阿寄夫妇二人,临终又写了两本分书与小主人均分,只有破衣数件,并无分毫私蓄。
  现今有一义仆,名吴四,年二十一岁,保定府定兴县人。
  主人是一孝廉,甚贫,考了江西知县缺,只带吴四随行。
  到任半年,不服水土,主人病故,停柩在寺。
  吴四无力取柩回家,只得回家报信,不料主母也因病故了。
  和弟兄族人说知,只有一块宅基,大家分讫,谁有力量去江西取灵去?
  这家人吴四哭个不了,定要自己到江西取得主人柩回,至死方休。
  却因本县一个李武进士升在江西守备,要投他随去。
  守备见吴四伶俐,也要个人服侍上官。
  这吴四一路殷勤得力,守备甚喜,不肯舍他去,有一个使女生得齐整,也值五六十金,情愿招他为婿,即日成家,好留住吴四跟随。
  吴四痛哭道:“小人因恩主的灵柩在外,千里来取,没有盘费,才随了爷来,岂有今日变心,就在这里住下的理?
  以待小人取回恩主的骨榇家去,再来答应不迟。”
  李守备不好强留,送他二两盘费,哭着去了。
  到了任所,先到寺里柩前哭了,遍向一县乡绅阖学门首跪门,印了一纸乞哀资送的禀贴,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