姊妹洒泪而别。
  又到湖心寺寻见如惠,细问了空去路。
  如惠道:“我同他过了江,因家母在姨娘家,住在城里,他自往甘露寺投宿去了。”
  月娘又求如惠写了一个路程帖儿,一行四众上大路而去。
  不消说饥餐渴饮,一路投寺观安歇。
  过了扬州,直奔江口,玳安挑着行李先去觅船,只见一船人坐满了。
  月娘众人上得船舱坐下,玳安在船艄上,却有一个老和尚先在那里。
  玳安问:“老师父是哪寺里?”
  老和尚道:“是这甘露寺的。”
  玳安问:“贵寺还开丛林接众么?”
  老和尚道:“一个有名的古刹,在江南头一个路口。
  怎么不接众?”
  玳安道:“有一个小沙弥,名叫了空,可在你丛林里么?”
  老和尚顺口答道:“正在家管殿上的事哩,早起来撞钟打鼓,都是他一个,好不勤紧辛苦哩!”
  玳安听了空有信,连忙向月娘说了一遍。
  大家欢喜,不提。
  原来这和尚耳聋,他寺里法师叫做宝公,误听做了空,正是各人说各人的话。
  行不多时,过了金山,江口下船,来不多路,就是甘露寺。
  一路回廊上去,江天阁、海岳庵、刘先主孙权试剑石,多少胜景。
  月娘一行四众,没有闲心观看景物,进到大寺,先拜了佛,就投堂来。
  这比丘尼和男僧不同,只留一斋,原不留宿的,因此知客不来照管。
  月娘走到丛林单上一看,正敲板吃午饭,满堂的僧行有二百众,俱在大长条凳上低头吃斋。
  见月娘进来,让坐,月娘不好住下,使玳安细细看了,哪有个孝哥!
  说不及话,船上的老和尚背了半叉口米摇进寺来。
  玳安问道:“师父,你说的了空今在哪里?”
  老和尚道:“你们随我进来。
  他在殿上管事,却到这十方堂来做什么?”
  引着一行四众,穿过塔房、厨房、经堂,到了一座客厅,桌椅鲜明,挂一幅观音出山像。
  让月娘众人坐了,他却去传宝公出来。
  月娘心里自想,儿子年小出家,到此大寺,就这等有个体面,好似个堂头和尚一般。
  等了一会,一个沙弥先捧出四盏茶来,众人吃了。
  只听方丈里敲了一声云板,几个沙弥拥着一尊法师出来。
  但见:头如苍雪,重重螺顶出圆光;眼似寒星,摺摺衣纹多道气。
  才向匡庐,入定竹林经一夏;又回江口,谈禅北固说三生。
  鹤随飞锡过江东,龙负净瓶游海上。
  原来这法师就是毗卢庵的雪涧和尚,因王杏庵修完大殿,向南海探取明珠,要接引了空回寺,改名宝公禅师。
  先到匡庐过了夏,来到甘露寺,见南北交兵,不便南游。
  本寺长老留在方丈里,又设了水陆道场三十昼夜,超度阵亡的冤魂。
  这聋和尚只听了空二字,误听做宝公禅师,说这一行尼僧是来随喜水陆道场的。
  聋和尚从扬州化回盏饭米来,船上遇见月娘,错领到这里。
  也是月娘有缘,佛法中接引,日后完聚,埋伏在此处。
  却说月娘一行四众坐了一会,专等了空出来。
  忽然里面走出一尊法师,有七旬以上,古面庞眉,碧颅雪顶,见月娘一行尼僧,只当作路远进香,参禅问道的,上了禅床,朝南坐下。
  月娘众人只得朝上参拜,不敢说出找寻儿子、误听了聋僧的言语来。
  宝公禅师便问:“比丘尼二人,不似参方行脚,有何事参见和尚,请俺升座?”
  月娘吓得默默无言,答不出话来。
  亏了老师姑是出家多年,听过讲经的,晓得规矩,上前合掌问讯说:“弟子是山阳县湖心寺庵上出家,从不曾听法师说法。
  闻得甘露寺老法师做水陆大会,特来瞻仰,皈依受戒。”
  宝公听说,道:“比丘尼出家,先受戒律,才讲圆通。
  不断爱恨,如何讲得受戒?
  我看你二比丘尼,这个后来出家的,想是你的徒弟么?”
  老尼道:“是乱后出家的。
  她有一件心事,南海进香即找寻儿子,求法师慧眼一观。”
  法师闻言,闭目入定,有一盏茶时,笑道:“原来此会甚奇,只要虔心前去,自有相逢之日,去吧!”
  说毕下座,扬长退入方丈去了。
  月娘大喜,一行四众自去投尼庵去了。
  不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