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  外面门上写一贴是“内有闲房赁住,不争房价”。
  玳安、了空看了道:“如今大娘出家,和三娘小玉住在一个屋里,你我是一僧一道,路上行走还怕人盘问,这个京城如何好一处同住。
  不如寻个闲房,咱两人安身。
  白日在外化斋,夜间同宿。
  这个破房子写着“不争房价”,一月给他三四百钱,住不上两个月回清河去了。”
  了空道:“说得有理。”
  问了问住房的,道:“是几间官房子,没有正主,闲了二三年,不拘多少,你们出家人有甚贵贱?
  只是一件,房子破了,里边砖石门窗还多,不可作践。
  又有些古怪,夜里丢砖弄瓦的,不甚安静。
  你但不惊恐,尽你住几年,房钱不消论。”
  玳安道:“且讲一月三百铜钱罢。”
  众兵道:“随便吧,不消讲。”
  说毕,玳安、了空去禀知月娘:“俺在河西沿几间破房住下,各人取便来往看问,倒也不远。”
  月娘点了点头道:“随你们便吧。”
  说着各人去了,玳安买了一把锁,将他和了空的破衲裰、扁担、蒲团、一套儿行脚衣装,锁在一间破楼底下。
  白日了空往城里化斋,玳安在巷口打坐,时常照管月娘屋里薪水。
  玉楼的家资渐渐地消乏,月娘的首饰久已费尽,只一个了空化斋在外,哪得养五六口人。
  月娘、玉楼也常使小玉在街上揽些女工,多少换钱糊口。
  却说玳安一日在破楼下睡着,梦见西门庆进门来,披头散发,手拿着一个金砖送与玳安,道:“我东墙下有四窑金砖留下,等你和孝哥。
  你只在这古井旁青石下,看有火起处找去。”
  玳安醒了,听听正打四更。
  叫了空几声,全不答应。
  原来了空做梦到了清河县毗卢庵,筑起一座七宝塔来,都是黄金,安上舍利放出佛光,把山门都罩了。
  忽然惊觉,玳安叫他,说他的梦,了空也说他的梦,两梦相合,不知主何事。
  玳安起来撒尿,只见东墙根下起来一块火,其色非红非青、半黄半绿,绕着墙脚往地下去了。
  玳安道:“此事甚奇,正应梦中言语。”
  叫起了空来,照着火起处细找,原来一块石板压着井口,塌了半边。
  玳安使扁担一试,全然无水,离地有八尺多深,一层层石磴下去,内堆满金砖元宝,不计其数。
  但见:井通四面,石压三层。
  金砖上黑漆光明,元宝上印文镌就。
  不数邓通之金穴,何用猗顿之铜山?
  有财无命,原从奸巧各将来;易散难消,偏向好人挥不去。
  大福神财星助旺,守财虏孽帐随身。
  莫将坞斗豪华,好向给孤修佛地。
  玳安取出一锭金砖来,俱是黑漆裹就,退出金色,每锭元宝有两行大字,是“沈越家财,天赐忠义”八个大字刻在上边。
  计四井相通,每井有一丈余深,不止百万。
  了空说:“此乃无故之金,不可轻取。”
  留下一锭,依旧用石板埋了。
  在乱砖破墙之下,多年古井,谁人来理?
  到了次夜,玳安又梦西门庆来说:“此乃我家旧物,留此等你多时,取回去做些佛事,超度我也好。
  天与你的,如何辞得?”
  醒来时,玳安和了空说知:“这些金银如何取得去?
  多少取些来,回家替爹做些善事,也见他的灵应。”
  但此金砖如何敢去卖,遇着公人盘诘,惹出祸来。
  次日悄悄报与月娘得知,吓得个月娘面如土色,道:“玳安,你不记得当初,来安因金子险不把我母子丧命,快快送回去!
  今日大家修行,受了南海菩萨的戒律,还起贪心!”
  把玳安喝回去了。
  也是天理人情报应不爽,玳安将金砖藏在膊内,出得门来,见了一个人骑着白马,兵官打扮,走来看着玳安道:“你不是西门老爹家玳安,如何在这里?”
  抬头一看,但见这个人:稀稀几路白须,淡淡一方老脸。
  窄袖箭衣,久在金营称幕客;皂靴缨帽,还存师相止旧家风。
  有缘歧路遇恩知,无限离情悲故旧。
  你道此人是谁:原来是翟云峰。
  一向东京投在金捻室家营里,做个书办官,今年已六十岁了,还认得玳安是西门庆家人。
  马上问道:“你如何做了道士?
  也不到我家看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