蓄大蛇之毒。释名而贼行,呆呆世上之懒民;朋奸而共欲。直是色中之饿鬼。误人坏俗,彼既废呼其伦;毁刹焚经,我当处之以法。急置重典,断难轻赦。
  话说那三茁和尚,一时恨恨不平,把王子弥抢白了这几句,只望他回心转意,照旧相交,岂知竟成反目,悠然而逝。不惟悠然而逝,骤然翻转脸来,竟到府堂上降下这一天大祸。那和尚还昏头搭脑,困在鼓里,且自在街坊上闲行摆踱,连自己也晓得,为着甚事这般精神恍惚。且去簇新寻了一个净室,搬去住了,叫做二即庵。他本好色之徒,倒取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标榜本来面目。那净室如何幽僻:回山曲水,人迹稀疏。
  修竹茂林,鸟声接续。
  他也不揣自己文理不通,杜撰一对门联贴在静室,大大的二十二个字道:三百六十日和而不流,一年四季中尚亦有利。
  大抵和尚清闲无事,未免胡思乱想。每想到微妙去处,不觉兴致勃发起来,就要无所不至的形容出来。你道他对联对子中藏和尚两字,一联是好色要不泄之意;一联是贪财要不空之意。
  一日,三茁坐在庵里又寂地想起,说道:“我当初住在虎丘寺的时节,曾见那些游山女客,朝夕盘桓,好象玉女临几,天仙下降,个个千娇百媚,人人似玉如花。好端端我这两只眼珠,生刺刺常被她们勾去,但只是望梅而已,终不能止得渴来;画饼而已,如何可充得饥来。似我这般做和尚,何曾看了甚么经!何曾念着甚么佛!终日绫裤罗衫,摇进摆出。到晚来?O厌饮,极欲穷奢,只有这件要紧东西,煞是可怜可恨。到那危急之处,无可奈何,只得将这几个嘴鼻子孙汤风抵浪。也只好先叫他们洗刷干净,曲躬静待。我把平日所心慕的,不拘是男,不拘是女,观想一人,移花接木,借此作彼而已。就是东邻西舍人家,何尝没有妇女,何尝不与小僧往来,却都是些平常粥饭。这样的货物,也还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,用了多少的钱钞,挨了多少的时日,吃了多少的惊惶,才得到手。况用那肯打和尚的婆娘,又偏有许多认色;满颊油光,三寸面皮三寸粉;浑身漆黑,一人行货一分钱。
  身边带了一个海葫芦,恨不得将我们做和尚的,不拘大小,一齐都要收拾在内,不露一些影响才好。那如得梁、张二公所见的倚妆、文娟、弱芳一班儿,这等俏丽。我为着她们也不知虚空摹拟,害过了几十场单思大病,咽过了几钵头沫唾涎津。
  睡梦间也不知,错认为几百遭徒子法孙;暗地里也不知,错叫了千万声宝命心肝。就是醒时节,也亏我挨过了几十次的黄昏夜雨,月朗风清。真个为她死边得活,有苦难言,几首罗老子即日具请。
  近闻得她们装娇做势,难以图谋。况她们结交的都是大模大样,极不济的也是在庠的相公。动辄要将和尚挥拳凿栗,如何敢虎口撩须,故此忍耐到今。如今闻得她们为花案一事,焦彦枷死在察院门前,余丽卿已经逃窜别处,并无影响。打呼得那察院老爷仁宽宥,只处死焦彦贵一人,余党尽行不问。那倚妆等情痴不断,还在那里思想他们。我如今心生一计,不如假造讹言,先去惊吓倚妆的妈妈,骗她收拾些行装,奔往别处。
  我便从中设起机关,任凭她诺大鲸鲵,不怕她不入我渔翁之网。
  算计已定,预先空欢喜了一夜。等不到半夜,开门打户,乱了两个更次。只见东方上有些白影,即忙披了袈裟,戴了僧帽,竟往倚妆家里,直抵厅堂。妈妈连忙迎接,三茁恭然合掌,轻轻的说道:“客厅人杂,不便密言,有甚么静僻去处,细细一谈。贫僧是个出家之人,论起来不该多管闲事,唐突造府,只因做和尚的心肠极软。况有我们佛门中,以慈悲方便为第一功德,所以不拘形迹,造次请谒,望妈妈恕罪。”妈妈道:“老师父上刹何方?素不相识,有何见谕?乞道其详。”三茁道:“实有所见,不是传闻。贫僧昨日有一薄事,打从察院门前经过,正值察院老爷升堂理事,好不威势。两街总甲巡风,栅外不许闲人行走。贫僧到了那里,无可奈何,只得闪进一家施主门内。只见声声扬扬说道:‘大老爷目今为余秀才谋反,昨日打死了焦彦贵,今朝会同各衙门官商议,要拿花案有名的男女人犯,要按法处死。’贫僧彼时听见,只好念得一声阿弥陀佛,这个如何使得。心里想道:人命关天,如何轻易说个尽行处死。
  那时欲得是探听花名,谁敢传出一些消息。少顷,只见有一个公差,手里捻着一张朱票,从院里走将出来,唧唧哝哝一路念道:‘仰该地方官,速拿花案犯倚妆等一十七名,解院正法毋违。’贫僧那时耳朵里偶然听得他念这几句,吃了一惊。妈妈,你道贫僧为何吃这一惊,只因倚妆这个名字,曾在耳根头听得甚熟,觉得有些关碍,贫僧一时再想不想。自听见之后,直到想今朝,方才有些影响。贫僧记得倚妆与余丽卿相公相知,余丽卿当日又与贫僧是忘年之交。但不知这倚妆与妈妈是何等样称呼?”
  妈妈道:“就是不才的小女。”三茁说道:“原来就是令爱,如今事势急如星火,老亲娘还该放出主意,预先躲避,省得临期致有失误。古人说得好:‘睛干不肯走,直待雨淋头’。
  事到其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