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去。”小伙计听命,飞奔同行。这个小金喜本来是个天津下等土窑子,张德成向无恒业,只借小金喜家作为窝顿之处。小金喜身高六尺,全体痴肥,满脸横肉,却是一双五寸长的半大金莲。此时看见张德成押着扛抬了许多银子进门,一时眉花眼笑,不由得骨头轻松。张德成恐怕露出马脚,忙即打开银包,分给抬银子的小拳匪,一人一大锭,要他们到隔壁窑子里取乐。自己却拿银子,一包包的点交小金喜。小金喜接一包,问一声:“我的人儿擀,你怎的弄上这票大银子?”张德成不暇答话,等到小金喜收完银子,方将以上情形详细说了一遍。

  小金喜听罢,也欢喜的了不得,又笑说道:“ 如此说来,我也还有个戏法儿玩呢。” 德成道:“ 你有什么戏法,可以当我面一试么?” 小金喜道:“这又何难!你去买了火药引线,我自教你。”果然张德成买了引线火药,交与小金喜。小金喜取了红纸,糊上一个纸圈,滴上一滴麻油,将火药拌好封好,露出一根引线在外,像小孩子放孔明灯玩意儿似的,将引线点着。立时药借火力,纸圈冲天,油药同着随风上去,荡在半空中,仿佛挂了一盏红灯一样。德成大喜,一手拍着小金喜的肩膀说道:“你真是我的大帮手!有此法术,不患不成!”于是夜夜要小金喜放这红灯。自己即在外布散谣言,说是黄连圣母下凡,另有仙法是红灯照。红灯照上有无数仙姑神女,审察人间百姓。只要那个不信义和团的,便遣红灯照,烧他一个家产尽绝。果然一夜小金喜糊了一个大红灯,把火药多放了些,一时火药落在人家,把这人家烧个净光。于是以讹传讹,夜间看见红灯,便说仙女来烧房子了。弄得人心惶惑,昼夜不宁。

  大沽口华兵又打败仗,连连败报,报到制台衙门。制台先时因为答应大师兄十万银子犒赏,恐怕自己挖腰包,一连上了三个假报胜仗的摺子,骗了端王,发帑大赏义和团团民。这时败报一日紧似一日,看看将近天津城,性命难保。还倚着大师兄真是有法力的痴想,请了张德成进衙,商议军情大事。张德成是个乡中船户,平日图劫孤客,谋财害命,无所不为的。这时依着红灯照声势,到处杀掠。杀掠一过,一口咬定杀的是教民,便可无事。这回重进总督衙门,见了制台,一言莫发,只说:“我也不知就里,只好请了黄连圣母,进衙商议。”制台此时犹如失乳小儿,饥不择食,只得传命,把自己坐的八轿,派了仪仗卤簿,迎接黄连圣母进衙,亲问吉凶。张德成说:“恐怕请他不到,须待我亲自去请,乃为正理。”张德成先自走出,与小金喜商议定了,随后制台派的大队人马都已到齐。

  黄连圣母头上包好了红布,加上一个大号红绒丝球,身披红衣,腿着小脚红裤,竟是戏台上玉堂春打扮。升坐总督大轿,放下轿帘。轿上又披了无数红布条子,又像花轿,又像棺材罩。一路开锣喝道,到了制台衙门。制台手捧炉香,跪在先时所立坛下,口称:“ 下官何德何能,得蒙圣母降临!现在洋兵攻打大沽炮台,步步逼紧。不日兵临城下,便是死无葬身之地。还求圣母高抬贵手,救 救 下 官 这 个 狗命!”黄连圣母在轿中不肯下轿,高声喝道:“ 某人,你不必担忧,吾神已请张大师兄,派了十万天兵天将,在紫竹林满安地雷炸药。只待洋兵到来,便一齐轰得他干干净净。此时洋兵虽是得步进步,正是诱兵的道理。你却万万不可说破机关,等他到了租界,自见分晓。”

  制台听罢,信以为真,连连叩头道:“下官无能,全仗圣母、师兄法力。” 黄连圣母遂唤转驾回宫,仍旧坐了八轿,回到侯家后窑子里去。这里制台安心,专等洋兵进了租界,好行圣母师兄的法术。正是合着俗语说的:

  世间无识痴心汉,朝里高官极品人。

  要知圣母师兄的法术究竟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  蝶隐加评:

  聂提督痛剿拳匪,获罪甚奇。下回补出,便见分晓。

  聂兵后与拳匪誓不两立,各自为战,大小战将及百次,而拳匪于是乎尽。

  拳匪要挟必杀聂士成而后肯战,未几聂士成战死,而拳匪终未出一战也。

  本朝向例重文轻武,最是恶习,而有聂士成之报,可异也。

  北洋大臣奏报胜仗到京,京师以为天下可庆太平,群相称贺。比至联军入京,尚有以为诓报者。

  端王犒赏拳匪银十万两。此银闻为李来中所得。

  张德成骗取银三千两,可发一笑。其情其景,宛然在目。

  直隶总督拜跪黄连圣母,当时同寅亦相讥刺。而鄙夫因保禄位之故,不惜身命为之孤注,其愚真不可及。

  拳匪所附托之神,离奇不经,虽小儿亦知其妄,而旗员中信之不疑,即是平日不读书之故。
  第 十 一 回 董二姑刘三姑脱离虎口 布政使按察使迎拜马头

  话说此时直隶总督一心妄想,等着大师兄、黄连圣母,遣派天兵天将,轰退洋兵。岂知一直等到洋兵攻破天津城池,还是一个杳无消息。那时总督单身逃到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