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方许你在那厂里拾晒。为甚么用了本钱不做那干净营生,却干这恶臭的勾当?这件营运又是秀才们治不得生的。
又想一件主意,却只也用本钱。但凡人家有卖甚么柳树枣树的,买了来,叫解匠锯成薄板,叫木匠合了棺材,卖与小户贫家,殡埋亡者,人说有合子利钱。那官府有死了人的,他用的都是沙板,不要这等薄皮物件,所以不用当行,也不怕他白白拿去。但这样好生意,里面又生出不好的来:第一件不好,一个好好的人家,干干净净的房屋,层层叠叠的都放了这等凶器,看了惨人。二件,新近又添了当行,凡是官府送那乡宦举人的牌扁,衙门里边做甚么断间版龅,提学按临棚里边铺的地平板,出决重囚,木驴桩橛,这都是棺材铺里备办。为甚拿了本钱,当了行户,做这样忖害人不利市的买卖?所以这卖棺材又不是秀才治生的本等。
除了这几样,想有一件极好的生意出来。看官!你猜说这是件甚么生意?却是结交官府。起头且先与他做贺序,做祭文,做四六启;渐渐的与他贺节令,庆生辰。成了熟识,或遇观风,或遇岁考,或遇类试,都可以仗他的力量,考在前边,瞒了乡人的耳目浪得虚名;或遇考童生,或遇有公事,乘机属托,可以徼幸厚利,且可以夸耀闾里,震压乡民。如此白手求财,利名兼尽,岂不美哉?却不知这等好事之中,大有不好之处:第一件,你要“未去朝天子,先来谒相公”,你要结识官府,先要与那衙役猫鼠同眠,你兄我弟,支不得那相公架子,拿不出那秀才体段。要打迭一派市井的言谈,熬炼一副涎皮顽钝的嘴脸;茁实处,还要拿出钱把钞来时常的请他吃酒吃面。听事吏是兄,门子是弟,礼房先生是朋友,直堂书办是至亲,皂隶快手都是相识。把这些关节打通,你才得与那官府讲话。第二件,如今的官府,你若有甚么士气,又说有甚么士节,你就有韩柳欧苏的文学,苏黄米蔡的临池,且请你一边去闲坐。必定有那齐人般的一副面孔,赵师摈般的一副腰骨,祝怡般的一副舌头,娄师德的一副忍性,还得那“铁杵磨针”的一段工夫,然后更得祈禹狄的一派缘法,你便浓济些的字,差不多些的文章,他也便将就容纳你了。既然结识了官府,你便走到衙门口传桶边,那些把门的皂隶,直宿的门公,倒也落得没人拦阻,得以与那些管家相见。但这第三件,更要赔出小心,拿出和气,费些本钱,服些低小,也不是要他在官府面前赞扬,只是求他不在官府面前谤毁。有了这三件实落的工夫,便是那扳高接贵的成仙得道之期。但神仙又有五百年一劫哩,毕竟要过了这一劫,神仙才是神仙。若这个大劫过不去,目下虽然是个神仙,犯了劫数,打在地狱天牢里受罪,比那别的鬼魂受苦更自不同。
看官!你再猜说是甚么劫数?却是要保佑祝赞得那官府功名显达,一些也没有跌磕。使那护法天尊成了佛祖,这演法的才得做了伽蓝。若是那相处的官蹭蹬一蹭蹬,这便是孙行者隐在火焰山,大家俱着。怕的是那弹章里面带上一个尊名,总然不做钦犯干连,这个麟阁标名,御览相批,传闻天下,妙不可言。又有吃了那官亏的百姓,恼得我的仇人都来归罪,架说报冤,这才关系着身家性命。想到这利少害多,荣轻辱重,得暂失久,这等经营又不是秀才的长策。
夜晚寻思千条路,惟有开垦几亩砚田,以笔为犁,以舌作耒,自耕自凿的过度。雨少不怕旱干,雨多不怕水溢,不特饱了八口之家,自己且还要心广体胖,手舞足蹈的快活。且更度脱多少凡人成仙作佛,次者亦见性明心。使那有利没害的钱,据那由己不由人的势,处那有荣无辱的尊。那官府衙役,大叔管家,除非他寻上我的门来算计作践,这是说不得的,却不是我寻上他的门去求他凌辱。所以千回万转,总然只是一个教书,这便是秀才治生之本。
但这教书又要晓得才好。你只是自己开馆,不要叫人请去。若是自己开的书堂,人家要送学生来到,好的我便收他,不好的我委曲将言辞去。我要多教几人,就收一百个也没人拦阻得;我若要少教几人,就一个不收,也没人强我收得。师弟相处得好,来者我也不拒;师弟相处不来,去者我也不追。就是十个学生去了两个,也还有四双;即使去了八个,也还剩一对。我慢慢的再招,自然还有来学。若是人家请去,教了一年,又不知他次年请与不请;傍年逼节被人家辞了回来,别家的馆已都预先请定了人,只得在家闲坐,就要坐食一年。且是往人家去,又要与那东家相处。若是东家尊师重友,成了好好相知,全始全终,好合好散,这便叫是上等。若再得几个好率教的学生,不枉了父兄请师的好意,不负了先生教训的功劳,名曰师生,情同父子,这又是上上等。若是那父兄村俗熏人,轻慢师友,相待不成相待,礼文不成礼文,只那学生都是英才,这也还可曲就,此是二等。若是东家致敬尽礼,情文交至,学生却是顽皮。“生铁必难成金,化龙定是鳅鳝。”使了东家的学贶,不见教导的功劳。目下不见超凡,已为惶恐;后日堕为异类,寻源更是羞人;这是教劣等的学了。若是自己处馆,遇有这般劣贷,好好的辞他回去,岂不妙哉?人家请去的门馆,撞见此等的冤家,还有甚么得说?你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