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这才是真正人命哩!慌忙跑进厅门,只见外面的人雪片打将进来,沸反盈天,喊声不绝。公子险些儿被一根棍子劈头打着,吓得带跌带撞,奔进大奶奶房中,躺在床上,人事不知,昏晕去了。正是:
青草根绊起坟中泥鬼,黑风阵吹落天字罡神。
●第三十回 连公子丹房求秘策 李嫂儿病榻说风情
大奶奶在凤姨房中,打发了管帐的出去,心里略安贴些。方去收拾凤姨的钥匙、锁把、衣裳、头面,见箱笼中间抖得雪乱,知是乘着闹弄了些去!叹口气道:“满船的芝麻翻掉了,何况这糖饼上屑儿?”正在自解自叹,忽听外边一片喊声,甚是惊疑。只见几个丫鬟飞跑进来报说:“许多人打进来,把厅上的交椅、台凳、羊角珠灯,都打得稀烂了!”大奶奶吃吓,摸不着路。又只见家人小厮赶进来说:“单老爷的舅子们,领了许多罡神泥鬼认做亲戚,在厅上百般打闹,口口声声要打死老爷,替二奶奶偿命哩!”大奶奶生气道:“啥仔二奶奶?献这景儿的勤!老爷在那里,快不要出去,吩咐管帐的去答话。”刚说未了,又只见玉梅乱滚进来道:“不好了!老爷死在床上了!”这一信把大奶奶的魂灵提出了顶门,直吹到三十三天之上,七跌八撞的赶扑进房。看见公子躺在床上,面如纸灰,手足僵直,竟如死人一般!便去一把抱住,放声大哭。跟进去姨娘、姐儿、丫鬟、仆妇,乱叫乱掐了一会,公子方才醒转,叹口气道:“前世的孽帐,总是逃不去的了!”大奶奶哭劝道:“你不要急坏了!只得再苦银子,料想没有做不来的事!”
正在急乱,小厮、丫鬟报说:“西街上大老爷、二老爷来了。”这两个是大奶奶的嫡哥子,俱做过京官,丁忧在家。一竟走进房来,埋冤道:“妹夫是个男子汉,没些见识!妹子,你是有胆量,会策画的,怎遇着这点子事体,就没分豁起来,躲在房里光哭?方才那些光棍,我已吩咐,不许罗唣了!依我们主意,该送他到县里去,每人打一顿板子。只是我们还摸不着头路,见你们管家许了他二十两银子,折做孝布,事体小,也就罢了。这二姨究竟是怎样死法的?”大奶奶道:“你妹子向来也不是这样的,如今把胆子吓破了!本等这事,连一连二的挤上来!前日春红的哥哥们是知道的了,又谢嫂嫂们叫丫头来送;忽然又碰出这样的事来!这里也没外人,哥哥们不要向着人说;玉梅,你站门口,看一看人。这死的弄出丑事来,你妹夫撞破了,也该就叫起人来,便不怕他天生就的破军星,独自一个打门进去,被奸夫一脚踢倒了!哥哥们不看他面上么?做妹子的半夜在更赶起来,看看一个是舌头也拖出来了,眼睛也宕了,吊死在床上;这一边他又血铺满面,晕死在地板上,你叫我的胆大到那里去?我这魂还有在身上么?到得救醒了转来,又怕坏脸面,死的身上又弄出伤痕来了,叫了他老子来,花了些银子,方才扭捏过了。又是雪片的打进来了,你妹夫又晕死在床上了,还没有一钟茶的时候,哥哥们跨进房,还没醒转来哩!我所靠何人,叫我不要哭着叫唤?你叫我做妹子的怎样分豁得来呢?真个好命苦也!”说毕,竟大哭起来。
两个哥子齐劝道:“我们不知道这些缘故,但见你们同在床上哭泣,错埋冤你了!如今第一将息自家身子,妹夫固是要紧;你也不是当耍的,你是这一家子擎天柱哩!房里的人,死掉几个,算得什么数儿?他既是这样死的,你们倒也没有苦处。这些衣衾棺木,一切发送的事,你两人俱不必管他,外面的事,交与管帐的,里面的事,交与大姨、三姨,就有不到之处,也就罢了;只保养自己身子要紧!我们去了,再来看你罢。你嫂子们不知道,都要来看你,出殡时还打帐来吊。如今是不必了!妹夫,你面上有伤,你身子不好,不要送了。”说罢,自去。公子要送,大奶奶推住道:“你倒不要罢,你看,一立起来,就是这般乱晃,当不的再弄出来了!恭敬不如从命,哥哥们也不怪你的!家去谢声嫂嫂,茶也没有拿。你看这玉梅,倒累我又想起春红来了!”
须臾,管帐的在门口回说:“又许了二十两银子,诸事停妥,棺木已到,现在一切入殡成服诸事,怎样备办?请老爷夫人吩咐出来,小人们好分头去干。”论起来,也没该替他戴孝,拖了出去就是;如今要遮世人眼目,除着我房里,其余的人都戴三日孝,送殡转来,脱掉罢了。发送的事你去酌量,总比春红的丧事要着实减省;一切银钱在外边帐上支用,过后销算便了。”管帐的答应出去。复叫玉梅取了两小封银子,提了一麻袋钱,交给大姨、三姨道:“我是只好照管老爷了。你两人替我去分豁罢,外面居邻,一概都回;墙门内住房邻舍,若必要进来,都给他一顿酒饭;那钱二嫂的要丰盛些,另外叫他在死的房里坐罢;镇宅的福物要加意些,吩咐多请几个道士,这不比春红,是个横死的,防他作怪哩!”大姨、三姨应诺而去。
公子放心不下,趁大奶奶下去解手,溜出房来,叫人去打听璇姑消息,回来说:“并没曾死,方才哭声,是晕了过去,一会子就救活了。”公子心上一块石头方得落下。走进房来,大奶奶再三埋冤,公子不敢做声,往床上去睡了。小厅上,匠人漆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