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多少用钱?”常近财道:“虽不能多要,也得按加三扣。”贺杨氏推脱不开。常近财竟在他手中夺去一锭,【到此常近财现出原形,真是名不虚传。】飞奔而去,跑着高声道:“若不是我,你一两也没处借去,无怪乎连连遭难,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。”【他反说人没良心,可恨之极。】
贺杨氏只得勉强回家,告知淑媛。淑媛听罢,打了一个寒战,忙向其母道:“这事大大不好,明明落在他的圈套。【所见诚然。】速速交回去罢。为儿作些针线,也难为不着你老人家。”【淑媛自是贞孝两全。】贺杨氏道:“那借字写的不错呀,【你看的不错,他写的也不错。】况且者银子已经接过,又没了一锭,如何交复?少待几月,那李金华回来,也就还了他了,怕甚么的?”淑媛道:“那借字看的仔细么?”贺杨氏道:“看的明白。【你看的明白,他写的更明白。】只是借贷等语,并无别的话。”淑媛心中方觉少定。
母女以此度日,不觉已是四五个月。李金华也无音信。那钱家也就叫常宿二人,连讨数次。
这日又来讨帐,贺杨氏也不敢见面。淑媛出来答道:“二位暂且回去,不久即为奉上。”常宿二人同道:“再说这个,可就不中了。有钱还钱,无钱你就跟了去。【前之设成圈套,合盘托出。】闲话休说,走罢!”淑媛道:“有甚凭证,敢出此言?”常近财道:“现有文书可据。”说罢,即在怀中取出,念了一遍。内中竟是以女作当的话,淑媛忙到家中,告知其母。贺杨氏道:“当初我看的明白,并无是语,这是如何说起?”淑媛道:“为儿看此二人,有些面善,像是见过的。”说罢,想了一想,忙道:“那被抢的时候,必有此贼在内。【淑媛眼力不错。】咱母女也不必说破,扯他去见县主,再作道理。”贺杨氏道:“不若到本府去告,闻说府官甚明。”【名不易得。】淑媛点头。收拾妥当,母女同出。扯他二人同去,禀告府主。常宿二人道:“有此凭据,怕你不成?请着钱大爷同去。”说着就走。贺家母女跟着到了钱家,吵了几句,五人一同进城。
闲言休叙。来在府堂喊冤,府主闻此,便问:“何事?”淑媛回道:“恶霸养贼,肆行掳掠。”府主问道:“恶霸是谁?”淑媛指着钱党道:“即是此人。”钱尚明道:“他借晚生的银子,以女为当,现有文约,老寅伯请看。”【宦门有此子弟,吾当为之痛哭。】说罢,呈上借字。府主看了多时,其实不错。又有贺杨氏亲笔画押。便问道:“尔贺杨氏不还此项,不交你女,亦是正理。总当好言安慰人家才是,怎么反以贼霸诬人?”贺杨氏道:“并非虚言”,府主怒道:““,还敢佞口!”淑媛道:“大老爷率吏多材,爱民有术,青天在上,惟心可照。【无限委曲,尽在个中。】倘有不实,民女焉敢胡言。”遂将当日如何到杨村,如何被抢,如何借贷,一一告禀。府主听了,想了一时,【要变卦。】问道:“贺杨氏当日这个借字,是谁写的?”贺杨氏回道:“是常近财写的。”又问道:“押是谁画的?”回道:“是民妇画的。”问道:“你认的字否?”答道:“少认俩字。”府主又想了一想,问道:“当日这押是怎么画的?”回道:“当日他写完,与民妇看了一遍,又与钱尚明看了,递与民妇,这时画的。”府主冷笑道:“尔贺家母女并非刁恶形像,况画押的时候,尔常近财写毕就该叫他画押,不然,该先叫钱尚明看了,再叫他看了就画押。怎么叫他看了,又叫钱尚明看,才叫他画押呢?你必然是预先写的这一张,后写的与贺杨氏看,又给钱尚明看时,就抵换了,欺他妇女少识,草草画押。他因看过一遍,故不再看,以至落在尔手,这明明是你作的圈套。尚有何辨?”【任你多少巧机关,一朝打破,难逃明鉴。】钱尚明等一齐叫冤,【还要刁词。】府主不容他分说,遂拍案道:“不用重刑,量尔不招,先将钱常二人夹起来。”差役听此,拿了夹棍,便将二人夹起。【非轻用三木者比。】他那禁得者个,便连声叫道:“有招有招。”卸了刑具,定了半时,方将真情禀明。果然府主所断不错,真是曲全民情。【使恶霸不得尽其词,明极。】
府主提笔判云:
钱尚明等,虽非贼寇,实有其迹。况肆行无惮,强迫民女,理应处斩。暂将三犯下狱。【钱党休矣。】待申明上司,再行处治。贺淑媛身坠青楼,竟能回心立操,更为世所罕觏。本府即时出文,将李金华传到,在本衙成全淑媛终身大事,切切。
批罢,向贺家母女道:“尔母女身无所归,即在本衙居住。俟传到李金华,再作道理。”正说之间,从外来了两匹马,直上公堂,不知何事?下回分解。

注解:
闻之业精于勤,荒于嬉。修省者,当取为炯戒焉。盖荒必即于延安,精则底于永清,亦永清不至延安,自延安不至永清矣。而不然也,贺淑媛生于延安,流落永清,倘所谓始怠而终勤,先恶而后善者与。所以李金华讶其举止,面谈心赏,永盟山海。辞青楼而去柳巷,避白板而移杨村,惟贞节愈坚,而魔障愈侵。钱尚明目见心淫,设计弋取,不惜百金之费,先起群盗之谋。既而被掠一空,不得不坠小人之术。中其节愈坚,其情愈可悯矣。迨至明镜高悬,真伪立判,虽狗党之掩着最工,亦难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