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好处置,又差了几个心腹,传着旨去取他命。这时王安在那边受不过饥饿冷落,也待寻个没结果,只见这几个人到来,已知道不好了,道:“莫不是上位爷赐咱死么?”这几个人道:“正是,上位着来取公公命哩。”王安道:“罢罢,咱服侍先帝三四十年,费了多少心力,是先帝一个心腹老奴,先帝崩,咱就该随死,如今已多活了一年。”说罢哭了一场,向北叩了几个头,便把绳子抛过梁去,套了颈子,拴了一个结,这几个人便把他脚下橙兀踢去,只见须臾之间,便已气断。这些人还怕不死,又停了一个时辰,方才放下。那魏进忠又差人来将他尸首拖在南海子边空地上,驾上些干柴,着上些黄豆焰腾腾地烧将起来。可怜:
    辛苦从龙数十年,萧萧白发已蒙颠。
    荣华未久遭谗谮,一日身消灰烬间。
  一霎时王安尸骨都弄成灰烬,他又分付将他灰扇开,不存踪迹。后来他两个掌家,与这些家人知道王安死了,用了些钱与守海子的,要暗将他尸首埋葬,不知尸首已没了,只得向烧尸首处痛哭一番,祭奠而去。魏进忠这时自题一个本,道王安惧罪,自缢身死。那二十四监局,那一个不知道是矫旨杀的?那一个敢与他称冤?都摇手咋舌道:“不要惹他。”
  次日传一道旨意,着魏进忠管理东厂,提督官校办事,他就公然到了任。先两个理刑百户参谒,后边这些校尉火长番子手,以次叩了头,他发付了一场道:“用心缉访,就是甚王亲国戚、官员、富户,犯法的都与咱拿来。有功的,咱这里重重升赏。若是懈惰误事,得财卖放,不与咱出力的,咱这里重重有罚。”他发放后,自进私宅去了。又过了几日,他知得秉笔太监王秉乾,是三朝老内相,做人极是本分清廉,可以驾驭的,却把他做个司礼监掌印。又复了李永贞秉笔职衔监着他。凡一应票本端,只要问了魏进忠方行。同官李实却于魏进忠有恩,值苏杭织造缺出,这原是个美差,他便把与他报恩,那李实正恐在里边权势相逼,惹他妒忌,领了敕,便驰驿到杭州,避了他。还有李明道,也是个老內相。又有个崔文升,是管御药局的,因泰昌帝崩,道他用药不慎,科道交章攻击,他恐怕有祸,也来依附着他,都得美缺。其余掌家,及名下官,或充近侍使他在御前打听消息,或管监局,或管库藏,分据要害,大半是蟒衣玉带。王安门下官儿,有那狡猾的,便跌身投在魏监并两掌家李永贞门下躲雨。有那呆的,不忿气的,都被摘去牌帽,轻则降做小火者,或私宅闲住,重则贬谪南京。把一个圣上前后左右,井各监局库厂,都是他一班私人。却又因侯巴巴为他排陷王安,把他一个儿子侯国典,与他兄弟客光先、客璠都传旨荫作锦衣卫指挥使。自己侄儿魏良卿,原已纳粟做了中书,他道中书升荫,不过做得一个鸿胪卿,他却题改武阶律.也荫了一个锦衣卫指挥使。外边大臣科道见他这等横行,明知是拒虎放狼,却也未敢轻易动摇他。他在里边越发放肆,恐怕圣上时日闲暇,便有工夫理论朝政,精神强旺,便有力量披阅奏章,他便蒙蔽不得,故意把狗马声色游玩的事引诱上位,经筵才罢,便请去西苑游船,把一个海子妆点得:
    亭亭锦绮,榭榭笙歌,齐飞画鹢,冲开水底天光,遍列牙樯,界破空中云影。龙舟内列几行红妆翠袖,恍疑太液芰荷开。沙堤上排数队绣袄紫衫,恰似昆明李桃发。正是一片水中楼阁,何殊镜里游行。
  但只是当时曾有人道隋炀帝来:
    两岸垂杨映晚堤,三千殿脚傲花枝。
    龙舟漂泊今何处,夜半月明啼子规。
  那魏进忠只要哄诱圣上,那管前代兴亡可鉴,只说他肆无忌惮处。一日泊舟,圣上起身将登陆,从人簇拥太多,船重水涌,浪花直溅湿圣上袍履,船中岸上惊呼失色,进忠恬不在意,不肯止息。有时设朝方罢,请圣上看走马,只见西苑中排列些:
    玉辔金鞍,锦(钅荐)宝镫;乌锥马,赤兔马,红霞连黑雾齐飞,黄骠马,紫骝马,魏紫与姚黄间发。竹披双耳,猛气犹想战场;花散满身,雄心不甘栈枥。一道尘□,足下果然风入蹄轻,数声嘶过,楼前自是穿花□快。
只是也有人道陈后主来:
    马上安能治国家,佚游漫唱后庭花。
    胡尘一夜乘风下,却令人嗟井底蛙。
  这些内臣都短衣小袖,揽辔挥鞭,在那壁跑来抢去,希图赏赐。魏进忠也逞着自己有力,也在里边跑马。不知进忠骑的马是好里选好,比圣上骑的又加倍几分,走得风也似快捷,一时收缰不迭,直奔过御前,圣上又惊又恼,曾手挽雕弓,射杀进忠所骑的马,以警戒后来,他也全不在心,只是要把这些来夺圣上工夫,耗圣上心力,这都是有传授来的。唐时有个老猾内官,叫做仇士良,曾叫这些后辈道:“汝辈平日必引圣上以声色狗马之欲,不可使他闲,一闲便看书,见了历代兴亡不肯用我们,一闲便接见儒臣,他们日亲,我们日疏。”后来人多传诵他的言语,直弄亡了唐国。这原是奸臣专权乱政的要诀。此时科道官见进忠举动,交章弹劾,他却蒙蔽住了,不令圣览,反怪自己的名字,常挂弹章,特恳圣上改名做忠贤。时有侯巴巴在内,外又结交几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