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这件事非得有三四人在旁帮忙不可。也是你的机会好,今天周文宾夫妇,以及他的如君素琴,特地到苏州来上花坟,须有多天的勾留。”唐寅道:“文宾到苏,好极了,明天一定请他过来。”枝山道:“非但周老二到来,嘉兴沈达卿挈着他的如夫人芙蓉,也到苏州来游春了。你明天也可以请他到来。再加我和徵明,一共四人。他若不来问罪便罢,他若到来,我们四个人去招待他。他是相国,我们是士人。明天准备着唇枪舌剑,演一出‘四士伴相’,非得教他大大的赔贴一副妆奁不可。”唐寅道:“太夫人本有约言,过了几天,要把我们九娘娘当着亲朋,认为义女,又须备着五千两纹银置办嫁妆,三千两纹银作为居家日用之费。当下便把那天秋香以退为进,向着太夫人曾有种种要求的话,述了一遍。枝山笑道:“照这么说,我的锦囊妙计益发十拿九稳了。”又向冯良材说道:“你去回覆华老,只说见了唐寅,他已自悔自尤,很对不起你老人家,要他赔罪,他也办得到的,不过‘羞恶之心,人皆有之。’他不肯到杜府来赔罪,防着传布出去,作为笑话。倘蒙你老人家亲自光临。他愿设着筵席,替贵客洗尘。那时挈着秋香,向你老人家伏地请罪,听凭你老人家怎样发落。
这么一说,华鸿山明天一定到来。只须他一进了大门,那么入我彀中,便不怕他不把一副盛妆送将来也。”又凑在唐寅耳朵上,把明天的计划如是这般的说了些大略。唐寅听了,心花大放。于是一主二宾开怀欢饮,饮到半酣,冯良材亟于要去覆命,唐寅也不强留,请他先吃了饭,用着轿儿,送他到城隍庙前杜太史第去。临走时,枝山再三叮嘱良材,不要说起我在这里,防着华老心存疑忌,不肯光临。良材道:“不须重言申明,我自理会得。”良材去后,枝山贪杯,又是左一杯右一杯的饮个不停。唐寅隔宿在舟中一夜无眠,今夕何夕,正是千金一刻的春宵。挣扎着精神,准备和秋香勾销这一笔相思帐。偏是老祝喝酒喝的起劲,不想动身。唐寅正要仰仗他的神机妙算,又不敢下逐客令,只得勉强奉他。他的身子陪着老祝,他的一颗心早飞越在秋香那边。他知大娘娘已在堂楼上替秋香铺设新房,而且他们八个人,对于这位新人都是怜怜惜惜,亲亲热热,没有一丝半毫的醋意。大娘娘尤其豪爽,他曾向唐寅说:“你这半年来,飘泊在外和家中信息不通,难怪我们要怨你薄幸。自从见了这位九妹妹,我们的恨意全消,休说你见了他,不免神魂颠倒,便是我们八姊妹见了他,也有一种难绘难描的恋恋不舍。记得去年你受了我的奚落,便即口出大言,要觅一个顶儿尖儿的人物,成就那九级浮图的最上一层。那时我笑你肄口夸张,断不会在钗裙队里,选出一位高出我们之上的妙人儿。自从见了这位九妹妹,我们应了两句成语,叫做‘见夷光之貌,归而自憎其容。’他真算得顶儿尖儿,他确是后来居上,可以当得九级浮图最上的一级。”这些话都是方才在园中谈的。唐寅听了,乐不可支。他准备今夜要上九级浮图最上的一层,度此春宵。谁料老祝不识趣,干了一壶酒,又添一壶。他喝酒不打紧,这陪客的主人却难以为情了。在先枝山和他讲话,他还唯唯诺诺,随口敷衍。后来由着老祝讲他的话,他的一颗心早在九级浮图最高的一级上盘旋,他摩擦着鼻尖,自得其乐的描摹着未来的兴趣。他想妙啊,昨夜在舟中虽然相偎相傍,但是新娘子躲躲闪闪。左一声大爷稳重,右一声大爷使不得,还加着一叶扁舟,晃晃荡荡,防着舟子惊怪。只落得巫山咫尺,依旧天涯。现在你逃到那里去呢?你说大爷稳重,大爷是不稳重的了。你说大爷使不得,我说这是周公之礼,有什么使不得。一定使得,一定使得。唐寅正在忘形之际,却不料事有凑巧,枝山正多喝了几杯酒,笑说道:“小唐,你若没有我老祝,依旧在相府中充当低三下四之人,怎有一朵鲜花入你怀抱?”说到这里,又涎着脸道:“究竟这朵鲜花,怎样的异香扑鼻,耳闻不如目见,目见不如鼻嗅,小唐,你肯给我嗅这一嗅么?只怕你要说‘朋友妻,不可欺,’这是使不得的。”唐寅却没有听得上文,只是乐极忘形的说道:“有什么使不得呢?一定使得,一定使得。”枝山听了大喜,这真不愧是好朋友了。竟肯把新夫人给我嗅这一嗅,忙即摸着一团茅草乱莲蓬的髭须迷花着两只色眼,笑说道:“既是使得,来这一下子‘鼻之于臭也,有同嗜焉。’说时,唾沫乱溅,极态横生。唐寅才怔了一怔,便道:“枝山,你说什么?”枝山道:“小唐,你说什么?”唐寅道:“我没有说什么啊?”枝山道:“你休抵赖,你已应许我了。连说道,有什么使不得,一定使得,一定使得。”唐寅笑道:“老祝,你知道我的一定使得,使得的是什么?”枝山道:“那便不须重言申明了。你的使得,便是我的使得。”唐寅道:“你的使得,又是什么?”枝山道:“你又假作痴呆了。我以为使得,只怕你以为使不得,你既应允我有什么使不得,那么我既使得,你也使得。便是他说使不得,有你在旁坚说着一定使得,一定使得,那么使不得的也变成使得了。来来来,你唤他来,横竖你说使得的,我便和他使得一下子。
阿胡子刺痛了嫩皮肤,他怨不得我。只好怨你连称一定使得的夫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