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械斗,拼到个你死我活。官兵弹压不住,只得掩耳盗铃,听其自兴自止。因此台地官兵,颇为民间轻视。

这一年,福建抚台杨景素,又想出一个新法子,叫把台岛山地割出番汉两界,把近山垦熟的田地,尽畀生番,生番不知耕种,仍被汉人偷耕私种。地既化外,亡命之徒尤易藏匿,内中有一个姓林名爽文的,才智出众,胆略胜人。林姓原是大族,爽文被阖族推为领袖,划界令下,姓下也被划在界外。爽文投袂奋起,向众人道:“咱们家弟兄,可怜都变做生番了,咱们究竟都是清白良民,安分守己,耕自己的田,吃自己的饭,跟不讲理的番子野人,如何共的下?要是不愿意,除非躲到界内去。那些田庐屋舍,都是祖宗辛苦经营,几辈子挣下来的,一朝丢干净,对得起祖宗吗?对不起祖宗!再者也不能够活命呢!

”众族人听了,脸上顿时都现出忿忿的样子。一人道:“咱们哪一桩得罪了官府,却把咱们治得这么苦。”

林爽文道:“百姓与官府,哪有评理的地方。没有罪,做了百姓就是罪;官府要你怎样,你不肯怎样就是罪。别说要我们做生番,就要我们做牛做马做驴子,我们也敢不做了么。我所虑的,倒并不在这上头,现在我们这些人,划在生番界里,便都是生番了。官府当我们是生番,我们自己也当是生番,就有一怕,怕生番不肯当我们是生番,还当我们是汉人。生番不会耕田,不会织布,专靠劫掠过日子,咱们弟兄谅都知道,万一杀将过来,我们可怎样呢?”

众人都道:“果然不错,那起番子都是蛮而无理的,我们如何敌的过。”

有一人道:“我倒有一个法子,阖族弟兄联为一气,耕田时,一同耕田;御敌时,一同御敌,那就不怕他了。”

爽文道:“防御的事情,不是一家一姓做的成功的,好在番界中,汉人不是咱们一家。为今之计,把界内汉人,通通联络拢来,立成一个会。会内的人,通通是弟兄,有难同当,有福同享,要能够始终如一,别说这几个生番,就官府也不怕他了。”

众人齐声称妙。林爽文道:“办事只要齐心,咱们弟兄既是这么齐心,这件事我保的住一定办得成功。现在大家出去,把就认识的人邀来,张王李赵,愈多愈妙。”

众人又齐声应允。过上几天,果然聚集了三五千人,结成一个会,名叫天地会,歃血为盟,就推林爽文做会首,立出几条章程,无非是祸福同受,彼此义气的意思。从此天地会在番人界中,声势一日一日振起来。别说界内汉人,就界外人民,被官府朘削不过,也争先恐后的缴钱人会。不到两三个年头,台南台北,竟有三分之二,都变了天地会世界。林爽文的号令,比了台湾巡按示谕,竞要强起十倍。从知县衙门起,直到按台衙门,衙中应役差人,十个里头倒六七个是天地会人,官府举动瞬息皆知。官中虽也有些风闻,但是做官的人,只有赚钱的能耐,没有办事的本领,何况天地会声势赫然,保他不来缠绕,已是万幸,谁还愿老虎嘴边拔须儿呢。因此天地会横行无忌了十多年,竟没个人敢来问一声半句。

事有凑巧,这年朝廷新放了一位台湾总兵,姓柴,名大纪,军务上头很有阅历。一到任,听到天地会结党横行,心里就大大不然,饬弁邀请台湾府知府孙景燧、彰化县知县俞峻、彭湖副将赫生额、游击耿世文等到衙问话。台湾文武接到请帖,早都怀着鬼胎。见面之后,就见柴镇台道:“圣明世界,容鼠辈这么横行,朝廷费俸银耗钱粮,终不然要我们这些文武来整天价打盹儿不成。”

说到这里,两股的眼光注定了赫生额道:“赫协台等、孙、俞两公都是文官,不必说,你我手下有的是兵,也好学着人家不闻不问么。闹出乱子来,姑息养奸的罪谁也推不去。赫协台你可怎么说呢?”

赫生额起身道:“镇台容票,本协管的是彭湖……”

柴大纪不待说完,就道:“本镇也知道台湾彭湖,都是皇上家土地,总兵副将,都是皇上家官员,搜匪捕贼,都是皇上家事情,谁应办,谁不应办?再者彭湖是台湾的屏风儿,没了台湾,彭湖还守的住么?就拿彭湖论彭湖,你敢保彭湖地方,没一个天地会人么?”

赫生额连声应“是”,一个字也不敢辨答。

孙景燧起身道:“镇台大人今儿见责,论理我原不能辨驳,但是天地会不是一日一时成功的,历任文武,一竟这么容忍下来,倒也不曾见闹甚乱子。要责备,应把历任各官,通通责备,似不应光怪我们几个人。”

柴大纪道:“本镇蒙皇上恩典,到这里来做官,只晓得一心报主。孙太爷见怪,我也不暇计较。

”赫生额道:“林爽文虽然拜盟结会,逆迹究未昭著,调兵派将未免小题大做。照本协台见,暂可不必举兵,请孙太爷、俞老爷出一根朱签,派两名差役就好办了。”

孙、俞两人一听此话,吓得面如土色,都道:“天地会何等利害,我们如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