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国跟咱们是敌国,不是友邦。无论如何,朝廷总不会怪我开衅呢。”

说毕,腾身上马,下令出发。王孝棋八百洋枪队,作为先锋,自己一千刀牌队,作为后应,军号一起,风发潮涌似的冲出关去。

潘鼎新见子材据鞍顾盼,精神异常矍铄,督着人马,径奔虎穴龙潭而去,惊得伸出了舌头,半天缩不回去。霎时就听得关外炮声轰天,枪声震地,劈劈拍拍,砰砰蓬蓬,宛似天崩地陷,岳撼山摇。鼎新自己不敢瞧,派令心腹军弁,登关瞭望。一时报说:“法营中火起,我军正在那里冒烟突火的冲杀。”

鼎新奇诧道:“冯老头儿竟会胜的吗?”

军弁回称:“望去不很真切,似乎是胜的。”

鼎新道:“这也奇了,真是出人意外的事!

我总怕法人是倦输诡敚”这一夕,鼎新没有回营,吊胆提心,直至天明才定。

角声报晓,晨光睎微。奏凯的军歌,趁着晓风,一声声吹到耳中来。军弁驰报:“冯军门得胜回营了!”

鼎新才敢登关。

但见冯字大旗,顺风飞舞,好似也在那里自鸣得意似的。千八百军士,整整齐齐,走成一线,行伍步伐,丝毫不乱,一个个雄纠纠,气昂昂,厮杀了一夜,并没见有倦疲的神气。一时望见冯子材跨着嘶风老马,扬鞭得得而来,晨飙拂面,白髯飘扬,愈显得老气横秋,英姿飒爽。鼎新平素跟子材原是不大相得,这时光,自己不知道自己竟会心悦诚服的迎下关来,握手慰劳,说了许多好话。子材却依旧落落的很,把在敌营中夺得的枪械马匹,一一都登了帐。各军弁杀敌斩首之功,也都记上了功籍,杀牛斩马,大犒士卒。

不意这里正在恒舞酣歌,那边已经厉兵秣马。法将受了偷营之亏,竟大起谅山劲卒,直扑镇南关。炮火轰天,鼓角动地,声势异常厉害。潘鼎新面无人色,向众人道:“这回可糟了!

这回可糟了!”

子材奋然道:“法人再入此关,我有何面目见粤人呢?咱们拼一个死,谁要不去御敌,我就斩谁!今儿的事情,不是我杀敌人,就是敌人杀我!”

喝令本部人马站队出御。

说罢,推案而起。众军弁见子材这个样子,感动天良,士气皆奋,都道:“咱们都愿跟随老将军死战!”

千人一致,万众一声,如同山崩雷响,十里皆闻。霎时军中掌起军号,那班两粤健儿,江淮豪士,一个个激昂赴敌,慷慨登陴。子材手执快刀,亲自往来督阵。这时光,法军炮子猛烈异常,人着处血肉横飞,墙坍处烟尘蔽日。子材叫各统将当墙屹立,见有退后的,立刻飞刃斩掉。忽一个炮子从子材头顶飞掠而过,大帽上的珊瑚顶子翡翠翎管,都不知轰到了哪里去,子材却依旧没事人似的,在那里指挥监督。众人见了,无不骇然。法军自辰至午,攻势稍怠,子材督率两个儿子,喝令开壁。三匹马风一般的冲出去,舞动快刀,逢人便砍,遇敌即摧,星驰风卷,所当辟易。诸将相语:“冯将军是七十老翁,还这么奋身陷敌,我们守在这儿,羞也羞死了。”

于是骁将王孝祺、陈嘉,率着部将潘瀛、张春发等开壁大呼,江湖海浪似的卷将去。这一来出于法人意料之外,不及开枪轰击,只好用着短兵,互相搏击,杀人如草,流血成川。这一场恶战,直杀得天愁地惨,日暗云昏。欲知胜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九十五回  顾和局特诏弃越南 拒通商片言误自主
却说冯子材率了两个儿子,开壁突出,奋身陷敌,王孝棋、陈嘉、潘瀛、张春发等众将尽都感愤,风卷潮涌似的杀出关来,冲动法军阵脚,就此鏖战起来。两军都用的是短兵器,技击工夫,法国人究没有中国人纯熟,战上十多个回合,看看要不支。

不防旌旗招展,金鼓喧天,一彪人马,从斜刺里横扫过来,当头一将,头戴红缨大帽,身穿短褂,手舞双刀,泼风似的杀将来,大帽上顶儿翎儿,全都没有。你道是谁?原来就是已革提督王德榜。德榜自被潘鼎新参掉后,骑驴湖上,笑傲烟霞,原不悄预闻人世事。无奈部下军弁,不服苏元春管辖,纷纷告退,就找了来要他统带,甘愿戴罪立功,复转主将的原职。德榜没法,只得率领了赶来。恰遇两军鏖战,德榜道:“孩儿们,咱们尽一回力吧。”

随率千军万马,奋呼驰下,宛如风扫落叶,法军无不披靡。这一场恶战,愁云漠漠,惨雾凄凄,真杀了个天昏地暗。法人也很骁勇,两硬并一双,鏖战两日两夜。冯子材、王德榜一千骁将,浴血奋斗,在尸山血海里,冲入突出,浑身都染血腥,都变成红人儿模样。法兵大败奔溃。子材发令追袭。追到文渊,文渊法将见冯军来势汹涌,不敢抵御,弃城而逃。子材恢复了文渊,一面遣弁入关报捷,一面下令进扑谅山。把大军分为三路,王孝祺率领左路,王德榜率领右路,子材自督中路,三路兵马;云合电发,只半日便到了。先声夺人,势如破竹